问题是……赤成子惊觉:师父学不来的技艺,却被高禄学上手了!
他还要师父帮他打通任督,而高禄是在短短三年就学成这种境地了!
说不定高禄真的是旷世奇才!
“高禄……”赤成子望向高禄,正想对他说话,却看见几道银光飞到高禄身上,刺中他的穴道。
那身穿红衣的小女孩,两手挥出细细的银光,银光笔直的穿破空气,留下一道道凉凉的轨迹,交织成耀眼的银丝,如银雨般溅洒在高禄身上。
第一枚银针刺上高禄时,他的脚便无法移动了,接着一个个穴道被封锁,在他身上布成一道针网。
不一会,他已经全身灿目光辉,在灯火下显得华丽无比。
红叶微微喘气,手中夹了一枚银针:“白哥哥,除了他脚板下的,我全都封住了。”
白蒲回道:“那刺他百会。”
红叶娇喝一声,飞身跃起,把最后一针刺入高禄头顶正中央的百会穴。
剎那,高禄的脚板开始抖动。
他的气忽然如洪水般冲出脚底,争着离开他的身体,大股大股的灌入地底。
他的小腿肌肉剧烈乱抖,抖得像快要分离断落了一般,抖得有如沸腾的水在翻滚,抖得有如狂风中颠摇的弱枝。
高禄的脸上刺满银针,已经瞧不清表情。
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处心积虑从很多人身上收集而来的气,正从脚底流入地底,完完全全的归还大地。
他的身体正无情的枯萎中,意识正逐步趋往空无。
他的气在地表下四处流窜,有些碰到树根,便钻入树身。
冬天的树已经叶子脱尽,黑黑的枝梢原本很寂寞,这下,竟忽然冒出了万千个芽儿,绿油油的新叶剎那绽满了树枝,在荒凉的冬夜下开出一片大绿。
余家院子的树一棵接一棵长出叶子,长得又急又多,大树们没来由的接收这么多的气,只好拼老命长出新叶,才能宣泄过多的气。
花树也不甘示弱,原本已经没人涉足的花园,开了红白黄橘紫各种色彩的花朵,挤满了一园春色,在冬夜爆出浓烈的花香。
即将过冬的树芽也忍不住了,竟从泥地下硬挤出头,隆隆的长成一棵又一棵大树,把满天星光也给遮掩了。
树根冲出地面,撑破地板,把云空等人栖身的小室推得倾斜了一边。
白蒲向云空叫道:“云空,去扶你的朋友,快逃吧。”云空还被眼前的奇景惊讶得发愣,白蒲却已快步抢到云空身后,抱起奄奄一息的喜妹,再冲出门外。
他们五人一起行动,如疾风掠过一般,转眼便遁得无影无踪。
云空忙扶起赤成子,两人赶紧冲出大门。
百忙之中,云空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见树根像章鱼的爪子般爬上墙壁、冲破屋顶,碎瓦纷纷飞溅空中。
高禄已经瘦得像一捆木柴,松垮的肌肤也留不住银针,一枚接一枚松脱了。
银针一松落,原本只从脚底泄出去的气便没了方向,从其他的穴道喷射而出,把墙壁和家具击成薤粉。
云空忽然感到身后有东西冲过来,连忙跃身跳开,紧接着,一大丛暴长的树枝从身后经过、涌入房门,把无法动弹的高禄撞得歪斜倒地。
高禄整个身体仆倒,穴道紧贴地面,立即与大地通行无阻。
他的身体被大地猛吸,瞬间压平在地,像纸一般牢牢贴着地面,五脏六腑和两百零六块骨头全都压成薄片。
树根和树枝在他上方径自疯狂生长,朝空中狂舞,迸发芬多精,令冷峻的冬夜前所未有的清爽。
余家的那一晚很不安静。
早已入睡的邻人们纷纷被吵醒,跑出来观看奇景。
他们看见余家的高墙后方升起了参天大树,连屋顶也被树撑破了。
他们看见花园的花绽开得满盈,竟溢出了墙外。
他们忘了冬夜的寒意,眼里所见只有春天的美妙景致。
一直闹到天亮,黑沉沉的天翻了鱼肚白。
在旭日的光线下,大家才看见余家成了一片浓绿的树林,连房宅也被掩盖得见不着了。
开封府的大官们闻讯之后,忙在早朝禀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此乃天降祥瑞呀。”眼下跟金人闹得不愉快,皇上需要这些安慰来麻醉自己。
于是,君臣全都争相上表道贺,沉醉于一片喜悦中。
竹舟可苦了脸,茫然的抬着头,在深夜出现的树林之间穿梭,仰望又高又密的树叶,越走就越忧愁。
云空跟在他身边,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不想告诉竹舟真正的经过,反正没人会真正相信的,而且他知道竹舟对赤成子有很坏的印象,所以赤成子隐住了真气,暂时躲在宅院的新生林子中。
而且,那五个忽然现身的异人,更是疑云重重:他们的师父是谁龙壁上人怎么去偷书的还有,为什么他们晓得他名叫云空,而且还叫得挺熟络的。
“道长啊,您说这该如何是好呢”竹舟的一句话把云空从重重疑虑中拉回神。
竹舟愁着眉仰头望着满院大树,叹息了又叹息。
“这树木长得好哇,”云空望着冲天大树,赞叹道:“又粗又坚实,是造大梁的好料子。”
“咦”竹舟转过头来,直视云空好一阵,接着便开始低头揉胡子,“道长说的没错,目下朝廷正要建大庙……”
竹舟开始动起脑筋,他一面抬头望树,一面抚摸树身,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
“棋儿呀!”他嚷道。
“是,老爷。”棋儿翻越废墟,匆匆跑来。
竹舟笑道:“拿算盘来。”
黑驴垂着头,瞇着眼,不想看那烧红了天的晚霞。
晚霞红得叫人郁闷,它打从心里就不喜欢。
驴背上坐了一位老者,老者也垂着头,不同的是多戴了顶大草帽,把眼前的霞色全给遮住了。
黑驴在小林子里左弯右拐,终于荡到了一间破庙门前。
破庙也不知曾经供奉何许神明,在遭遇兵燹,金人几番越过国境入侵之后,庙便荒废了,庙门也歪了,香炉也丢了,庙祝也跑了,只留下一座神像是土塑的没人要。
破庙里面厚厚的蒙了层灰,连从外面看去也是灰头土脸的。
老者翻身下了黑驴,蹒跚的走了几步,两手反剪在背,凝视庙门。
“我道是谁来了,”庙门后有人声道,“原来是老爷子您。”
老者干干的笑了几声,好像骰子在砖地上打滚的声音。
“老爷子敢情又带了不少好东西来吧”
老者拍拍驴背上的包袱,表示对了。
黑驴没耐性的咕噜了两声,踱到庙门旁去坐下,等着有人歇下它身上的重负。
林子里又静悄悄的钻出了两个人,他们一看到老者,忙挥手道:“哎呀,老爷子来了,您福寿!”
老者还是不吭声,只笑着拱手。
“老爷子,我来替您拿帽子。”一人迎上来道。
老者看看地面,看见晚霞的红光已经渐渐褪去,地面也开始灰沉沉了,这才解下草帽来。
他把大草帽递给来人,依旧微笑着,面上的瘦肉挤上眼袋,露出上排的一列黄牙。
只露出上排的黄牙。
因为他没有下巴。
他的脸,只到上唇便结束了,下面是空的。
他呼吸的时候,喉咙中发出丝丝声,也是借着这丝丝声,还可以弄出几个字眼来:“丝……来齐……了”为了不让大家瞎猜他在说什么,所以还是把字写出来了。
“回老爷子,”庙门后的声音说,“只差正主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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