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转息之间,叫化的齐眉棍朝地面一伸,探入另一只野狗腹下,野狗稍有迟疑,被叫化撩起后腿,顿失重心,叫化便顺势一棍直落,野狗的背脊“咔”了一声,立刻翻在地上凄厉的哀号,使同伴迟疑了攻势。
已有三只野狗失去攻击力,“二对二。”
叫化咬牙朝云空笑道:“了结这几只畜生,也免得日后伤人!”
“它们只是为了觅食,苟活性命而已……”云空怔怔然说。
“什么”叫化难以置信,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我看过大宋的兵,他们在南逃的路上还杀老百姓,腌了肉当军粮……”
“你是没杀过生吗”叫化吼道。
“算是没杀过……”
“杀死一只要吃你的狗,不要像死了爹娘似的精神恍惚,你要不杀,洒家可要杀了。”
“为何要杀”
“大宋官兵把老百姓当军粮,洒家把狗当午餐总行了吧洒家可是一整天没东西下肚了!”
半刻钟后,叫化已在林中生起火,把云空杀死的野狗用小刀剥了皮,用树枝架在火上烧烤。
另一只被断了背脊的野狗,早已内出血过多死去,它存活的三只同伴也没闲着,为首的拉出它的舌头吃掉,其余两只撕破它的肚子,享用它热腾腾的肠子。
它们刚吃过人,还不饿,只是想尝尝最鲜美的部位,还时而瞄来叫化的火堆,大概想试试烤熟的同伴是什么味道吧
云空早已镇定下来,一起忙着烤狗肉。
两人果然饿了太久,三两下便将一只野狗啃得干干净净,还把骨头扔给野狗,野狗不感兴趣的嗅了嗅骨头,它们要的是肉。
叫化摸摸饱涨的肚子,轻蔑地瞥了眼野狗:“瞧吧,人跟狗一样,只要能进肚,理他吃的是啥。”
云空舔舔唇缘残余的狗肉腥味,两手合抱,道:“感谢先生今日解了我两个难关。”
“小事一桩,”叫化摆了摆手,“叫化伸手向天下人要饭,救救人是分内事。”
“打狗的棍法,不知有何名目”云空请教道。
“就叫打狗棍法。”
“方才先生所言,似乎是专向狗腿下手”
“非也,打狗棍法与一般棍法并无太大差别,同样是扫、拨、挑、打、点、黏,只不过重在搞乱狗的脚步,若被那畜生咬到,只要提起它的后腿,它便会松口的,即使是两人对决,若先制住敌方的脚,许多招数便使不出来了。”
云空感激的拱手道:“谢教,贫道终生受用。”
“打狗跟打人也差别不大,遇上仗势欺人的,打他身边的狗腿便是。”
叫化哈哈大笑,“不跟你扯淡,”叫化站起来,拍拍本来就很脏的屁股,“洒家有路要走,且先行一步。”
“不如咱们结伴……”
“咦,”叫化截道,“我俩本非同道人,洒家要赶路,不便同行,但请听我一言……”
叫化把脸靠近云空,一字接一字地说:“不要走太快。”
云空正困惑着,叫化已经迈步走去,不一会儿,竟在大路上走得无影无踪了。
云空怔然道:“是个高人。”
他站起来,不放心的看那三只野狗。
三只野狗不敢再惹他,况且它们已经吃得饱饱的,没有再惹他的理由了。
云空仍然不放心的且走且回头,直到看不见它们了,脚步才放轻松起来。
叫化的叮咛,他仍旧没放在心上。
只身在路,路旁似乎随时会有险恶冒出来,这种路,叫他怎能慢慢走呢
他巴不得快快走完!
于是云空加紧脚步,望着天色赶路程,巴望天黑前能找到歇脚处。
太阳早过了中天,在偏西的半路上,眼看大概未时快交申时了,很快老天就要沉下脸了。
云空沉默的赶路,时而取出司南以确认方向。
走了个把时辰,云空忽然发现脚底踏进一片血滩。
血被吸入土中,形成一滩软软的血泥,十分触目惊心。
云空迅速四下游顾,发现血迹不只一滩,仿佛有人边喷血边赶路,留下一路血泊。
他这才终于放慢脚步,惊疑的看着被染红的路面。
不只是血,路肩上还排了一列圆圆的事物,无须靠近,便已看出是人头。
谁会把一个个人头这么排列的
人头很新鲜,还没发出崩解的臭味,每个失去生命的脸像在冥思,半垂着眼帘、半闭着唇。
云空不知不觉数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
“二十七个。”数到最后一个人头时,他告诉自己说。
“不,是二十八。”不知何时,身边已站了个粗黑大汉。
云空惊退一步,大汉早已举起手上大刀,追着他的脖子砍来,刀刃狰狞的剃过空气,呼呼的寒风夹带着血气。
云空脑子蓦地一片空白,脑中蹦出叫化的打狗手法,下意识提起竹竿,从刀的侧面一压,在空中压出半道圆弧,轻松的把刀路带偏。
大汉没料到有此一着,忙用蛮力将刀抽离,再劈头斩来。
云空这次可是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了。
“黏!”
他心中一声低喊,竹竿伸入大刀的轨道,在刀势正当凌厉之际,竹竿打个转圈,大刀再次偏移了方向,差点把大汉弄得脚步不稳。
“这臭道士邪门得紧!”大汉怒声一叫,不用大刀了,冲前来用手捉着云空,“看你怎么闪”
正说着,两只大手捉着云空的脖子,两只大拇指熟练的压上他的喉结。
云空感到气息一闷,眼珠子像要被挤出眼眶般难受。
“贤弟!住手!”
一把嘶哑的声音使大汉立刻松手,云空推开他,咳个不停。
云空睁眼看这位从鬼门关拉他一把的人,心里暗暗感激。
感激中又带有十分的不安。
因为那人唤大汉“贤弟”。
路旁林子闪出一人,他一身劲装,狡诈的大眼打量了云空一番,才慢慢的走上前来。
黑大汉指着云空嚷道:“他是孔仲干的人,怎么不杀”
那人骂道:“混账!
他身上哪儿写了孔仲干”
回首一唤:“来人!”
林中又窜出几个汉子,个个带有暴戾之气,用充满杀意的眼睛打量云空。
那一身劲装的汉子会使唤人,又叫那黑大汉“贤弟”,看来是个领头的。
黑大汉押着云空:“二哥,好好一个人头,怎地不取了”
“没见识就不要说话!”
那“二哥”一斥,黑大汉虽然不服,还是低下了头,狠狠地瞪着云空。
“二哥”拍拍黑大汉的肩,令他走开,再度好好的打量了云空一番。
忽然,他将云空竹竿上的白布招子扯下,扔去路旁,惹得竹竿上挂的两枚铜铃乱摇着抗议。
接着,他取下云空的草帽,交给手下:“加上黑纱,要遮去容貌。”
手下应了声是,一旁忙去了。
黑大汉早已抢过云空的布袋,一面翻找、一面嘟囔道:“啥鬼个道士,一个铜板也没。”
云空忧心忡忡地看着布袋被翻弄,那里头可是他的全副家当。
“噫,这臭不拉叽道士,”黑大汉翻出一面铜镜,前后反转着瞧,“怎地带些娘儿的东西”
话才说完,黑大汉就把铜镜收到衣服里面了。
云空一时情急,忙嚷道:“那不能拿!”
黑大汉狠狠地瞪着他,又有些避忌地望了“二哥”一眼。
“那是我师传的古鉴,不能给你!”
“古鉴”旁边的同伙,笑呵呵地摸去黑大汉身上,“很值钱吗借来瞧瞧。”
“去!去!”黑大汉恼怒地咄道。
那位“二哥”挤过来了:“黑个儿,你拿人家镜子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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