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人通报周家老爷,有位老道士在门外求见,周老爷很是疑惑。
即使以往道教备受大宋皇上崇敬时,他也鲜少跟道士来往,不知老道士所为何事
出自好奇,周老爷传唤家人带老道士去偏厅,先到教室吩咐学生背书本的指定章节,再转去偏厅会他,听听他欲说些什么。
他见老道士长得仙风道骨,相貌说不上来就是跟凡人不一样,双目之中还透出精亮的光芒,这是周老爷见所未见的。
老道士先向周老爷作揖道:“贫道桃园使者,冒昧登门拜会。”
“使者……老夫与道长素不相识,不知道长此来,所为何事”
“贫道就不寒暄了,今日乃为令公子而来。”
“哦我家小孩怎么了”
“令么儿前世乃我师父,只因道缘未了,仙逝前特地吩咐我前来寻访,我特来带他修行的。”
周老爷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禁愠道:“胡言乱语,轮回之事乃佛家妄说,子虚乌有,何来拐我孩子”
桃园使者也不生气,只说:“轮回有隔胎之迷,一般人恐怕不记得前生,然而我师父道行高深,必定记得我,是真是妄,老爷何不请令公子来一趟,不就清楚了”
周老爷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叫人去唤奶妈把么儿带来。
奶妈战战兢兢的把小少爷带来,小少爷一见着老道人,马上蹦上前去拉住他:“桃儿,你总算来找师父了!”
周老爷和一众家人、奶妈看得目瞪口呆。
周老爷生气的把小孩拉到跟前,抓着他的肩膀问:“是谁教你这样说的”
男孩竟摇首道:“我的确是他师父,借母胎重来世间的,只能说咱俩父子缘尽,我要继续修行仙道去了。”
周老爷怒不可遏,这孩儿乃小妾怀胎十月所生,是他最疼惜的,今日忽然说出这番话来,他料想其中必有诡诈。
不料男孩竟挣脱他,拱手作揖道:“请见我做什么,便知虚实。”
男孩口中念咒,两手结印诀,往空中划了几画,再往天花板一指,竟平空发出雷声,偏厅之内倏地卷风四起、飞沙走石,把一众家人吓得魂不附体。
周老爷又惊又怒:“来人,把这妖道给轰出去!
我儿是儒家种子,何曾习得此种邪术”
桃园使者只好告退,而男孩被下令禁闭房中,不许外出,一切饮食由奶妈送入。
软的不成,只好来硬的。
次日早晨,周家小少爷已经不知所踪,门窗紧闭,没有强行闯入或闯出的痕迹,而邻房的奶妈睡死过去,没听见任何动静。
他们选择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由于桃儿的躯体已经衰老,行将不堪使用,必须尽快寻找适合的身体来夺舍。
本来他们两人会一先一后寻找身体,互相照应,但一场意外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令男孩不得不率先夺舍。
“桃儿,你找到你要的身体了吗”
男孩已换上道童打扮,一路上避开金人关卡的盘诘,以免耽误大事。
桃园使者摇摇头:“我不想待在胡人之地,我要找的肉身应该在大宋。”
男孩明白他的意思,因为这正是他们向来的目标:避免自商周以来传承的中土文化消灭,而中土文化消灭的最大敌人理应是胡人。
“可是,”桃园使者说,“如今宋金战事不断,越过边境是个问题,况且你年纪太小,要等你长大也是个问题。”
必须要等男孩长大有能力保护他时,桃园使者才能去夺舍,不过如今只怕无法等待了。
“也是。”
男孩沉吟道。
他们所用的“换形术”必须从这个**跳去另一个**,如果中间有闪失,便会堕入轮回,无法控制,则随着业力投生到不同的身体去。
小孩的脑袋比较清净,他们比较容易融入,万不得已才会选择成人的身体。
“不过,若情况危急时,你也甭坚持了。”
“当然的,少爷。”
四百多年来,他依然改变不了老习惯,称呼他为少爷,即使两人皆已换过几副身体,实际的年纪也其实相差无几。
“而且无论昨晚的人来找我为何,我们避开就是。”
他们拥有太多的秘密,他们成立了一个仅有寥寥数人的组织,四百多年来谨守着一个原则,除了他们自身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这个组织存在。
为了方便辨识,他们的组织就叫“蓬莱会”。
不知为何,像他们这种秘密的存在,却会有人来攻击他
又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跟蓬莱会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定得南渡到大宋去,”桃园使者说,“仙宗他们都在那儿,我们得会合。”
宋金之战给他们带来了不少问题,现在只有他们两人被困在北方胡人之地,组织里的其他人皆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们边走边谈,渐渐远离人烟密集之处,好不容易找到一间破屋歇脚。
桃园使者的身体有七十岁了,不耐长途跋涉,能找到休息的地方,不禁放松的叹了口气:“少爷,在外人面前,我该如何叫你
你那至巽道人的名号,得等你的身体长大才能用了。”
“那就叫我本名淳风好了。”男孩道。
“会被人猜出来的。”
“四百余年了,不会有人相信我还活着吧”
“别忘了,赵匡胤就很不喜欢你写的《推背图》。”桃园使者说,“还是低调一点得好。”
“那么叫我风就行了。”
李淳风说着,便在掌心排盘,以九宫推演,计算出此时此地十分安全,一直到明日寅时之前都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身为术数宗师,他所著的占算法制被后世奉为圭臬。
不过,他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十年前,他以至巽道人的身份拜访常山鼠精,促成它们帮助初次当兵的岳飞。
万万没料到,原本跟妖物的世界没有干涉、只想努力进行“蓬莱会”计划的他,此举竟招来其他妖物们的注意。
他从常山走水路去大名府,原本约好桃儿在那边会合的。
行船途中,在船上打坐静修,当客船暂时停泊在渡口时,他下船走动,活动一下筋骨。
虽然这副身体是夺舍别人的,也还是要好好维持他的健康,于是找个林边静谧处做个行气的五禽戏,此时却有人悄悄的靠近他。
他感觉来者有些诡异,便一面做五禽戏,一面留神来者何人。
当他瞥见那人的相貌时,心下着实吃惊不小。
他的脸根本是一张婴儿的脸,只不过跟成人的头一样大,跟婴儿一样两眼距离分开,红通通的包子脸,小巧的嘴唇,发现至巽道人在偷觑他时,还发出婴儿般格格的笑声。
他主动说话了:“听说,你叫至巽道人。”
声音竟像幼童一般。
至巽道人防备的望了他一眼,见他身穿普通长袍,隐藏手足,一脸可爱的笑容,十分怪异。
“足下何人”
至巽道人停下五禽戏,手上偷偷结了印诀。
那人没回答他的询问,自顾自的说:“我听到鼠精们说你很厉害,在下想请你占算两件事。”
至巽道人马上在手中排列九宫,得到大凶之象,心中不禁愕然:为何这次没事前得到征兆
他从容的说:“对不起,贫道没替人占算的习惯。”
“很简单的,我只想问你,我有没有王相还有,西方魔罗来袭将于何时发生”
对方根本没理会他在说什么,就像个没教养的小孩一样。
渡口那边传来船夫的呼唤声,他们要开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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