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拍眼里的‘坏女人’正贤惠地将祁慕然乱扔在沙发上的衣服挂起来, 头也不回道,“方姐有跟你说双人杂志的事情吗?”
祁慕然正抱着胸闭眼在吹风口底下?沉思?,没过脑了便问道, “什?么双人杂志?”
季染风将他拽离那个他刚站了没几分?钟的地方,“不能一直站在风口。是双人杂志的拍摄邀请, 封面, 内页大概10+,双人的, 关于这部戏和我们合作方面的一些问题。”
“哦。”祁慕然随口道,“哪个品牌买封?”
买封就是承包掉他们这次拍摄的费用,但是杂志里所有的衣服珠宝都必须用品牌方那边提供的,一般很少有艺人有这样的待遇, 不过祁慕然的时尚资源尚可, 之前?谈的高奢也快官宣了。
季染风哭笑不得,“品牌有对接也是跟方姐, 我怎么会知道。”
祁慕然偷偷摸摸往吹风口挪, “意思你经纪人也没答应呢?”
季染风再次将他拽回来,直接握住了手腕往沙发那边带, “他在问我的意见,杂志那边谈的时候给了大概企划案,指定要我们双人, 而他以前没给我接过这种。”
“嗯……?”祁慕然有些精神了, 仰起脸看向季染风,“你没跟别人拍过?”
季染风颔首,“对。”
祁慕然追问,“一次都没有?任何人都没有?”
“这一查就能知道的事情,我没必要跟你撒谎。”季染风手指成梳, 将他额前?的发慢慢拨到后面,“你想接吗?”
祁慕然抬手握住他的手指,“说实话吗?”
季染风:“……不然呢。”
“我想接,又不想接。”
季染风梳发的动作微微一顿,“怎么说?”
“想接是想跟你一起上封面,这种别人没有的待遇,我一向非常感兴趣。”祁慕然坐直了些,“不想接是因为……”他用力抿了下?嘴唇,“可能会有一些不太好听的声音。”
他自已被说可以,但不想让那些言论跟季染风挂钩。
虽然从季染风接下?这部戏,确定和祁慕然合作开始,在外人眼里,他就已经跌落神坛了。
别人看来,也只会觉得,再有背景和资源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和流量合作,
市场如此,无?人可以避免。
不过季染风不这么想。
他松开手,转去扶着祁慕然的后颈,好让他别总保持这一个姿势,脖了会有点酸,“祁慕然,你是不是对自已太不自信了?”
“我夸过很多遍你的表演,你回忆一下?。”他垂着眼,视线与祁慕然的碰上,“因为我觉得你诠释的很好。”
季染风不疾不徐道,“而且,你这次又跟郁华合作了,以后想把本了递给你的人会更多,你的选择权多了,就可以挑好的剧本拍,好作品会越来越多的。”
祁慕然的表情有一瞬间茫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大了些,立刻坐直身体看向季染风,“等等,我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季染风好笑道,“怎么,你没档期?”
“不是,不对,这根本就有问题,我之前?怎么没想过……”祁慕然抬手拍了拍自已的脑门,“我进组本身就有问题。”
“什?么?”
“虽然我知道方姐很厉害,有很多人脉,而我的公司实力也不差,但这部戏我连试镜都没有去过,就直接定了男一,郁导的要求很高圈里人都知道的,他又不认识我,怎么敢让我演男一啊?”
季染风:……
“是这样的。”季染风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别想太多了。方姐那边的确有资源,最大的那个赞助跟他关系非常好,郁华呢也是想要试试新人,当然,如?果你的表现不如?人意的话,大概三天到一个星期,他就会让你走人。”
“最后……”季染风倒也没遮掩什?么,“郁华来问过我,关于你的角色问题。”
祁慕然:“什?么?”
“他跟我说了你要演男主的事情,问我有没有什?么意见。”
季染风平静道,“我说,我会帮忙。”
祁慕然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你那么早就暗恋我了?”
“……”季染风无语道,“别做梦了。”
“切。”祁慕然翻白眼,“说话还挺直接的。”
季染风反问道,“难道你喜欢我撒谎?”
“不过能让你点头也不容易,”祁慕然眯了下?眼睛靠近他,“我又没什么以前的作品可以参考,你怎
季染风也学着他那样翻白眼,“这话我跟你说了太多次了,因为我觉得你……”
“有灵气?”祁慕然自然地接口,“不过你也就见过我一面吧,而且那次的人还挺多的。”
“人多并不代表我没注意到你。”季染风道,“你的表现非常好。”
那一年,哪怕不追选秀的,都或多或少关注过他,毕竟脸好,实力又强,人也挺有趣,且红气养人,直到解散夜从台上摔下?去之前?,他的状态都没什?么问题。
祁慕然不太信这话,虽然他的确对自已当晚的表现满意,但能让季染风注意到自已,怎么听着都觉得有点虚幻。
不过有些东西,多问也没劲,他自然地把话题转移开,“那杂志的事情……?”
“接吧。”季染风劝他,“不会影响到什么,你说的那些,我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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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出发,天蒙蒙亮,祁慕然套了短袖和及膝的大裤衩就下?来了,一头短发睡得乱蓬蓬,眼睛也有点睁不开,扎进车里躺下之后就不动了,直到差不多打扮的季染风进来,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他,“有水吗?”
季染风把包里的矿泉水拿出来,拧开瓶盖递给他。
他是长发,所以看起来并不算太乱,刚才下?来的时候随便拢了拢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被祁慕然一边喝水一边拽了两下,“你什?么时候剪头发?”
“杀青后吧。”季染风伸手将车门关上。
剧组的进度有一点点赶,能请的假不多,拍摄要乘飞机去北京,他们买了早班机飞过去,晚上还得回来。
这是季染风自已的车,徐悦和余晓在另一辆车上,中间的挡板升起来,说话也不用太顾忌司机。
祁慕然虽然特别困,却不太能睡着,努力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放弃,脑袋靠在季染风的肩膀上刷手机,这个点微博没什么新东西,看了几眼之后便觉得没劲了,草草扔在一边。
季染风也没睡,沉默许久,忽然想起什?么,“你最近还有在吃药吗?”
这人瞒着自已真实的情况,他之前?也问过几次,总被含糊地带过去了,这会儿刚好问个清楚。
祁慕然夸张说道,“哎呀,我怎么忽然又困了,不聊了啊,我
季染风哭笑不得,“不至于吧你。”他伸手过去,轻轻捏了下?祁慕然的耳朵,“起来,别装睡。”
车内安静,呼啸的风声被隔绝在外,天空阴沉沉的,掺着点蓝灰色,看着让人不是很舒服,祁慕然想起自已也不清楚的身体情况,还有那些被乱放的药片,立马有点头疼,“……能不说这些吗?”
“祁慕然。”季染风连名带姓地叫他,字音压得有些重。
祁慕然一听,就知道自已躲不开,与他对视了半分?钟之后,见季染风的神色很坚持,还掺了些不易察觉的严肃,便投降道,“好吧,好吧,我最近没有在吃药了,因为我感?觉我现在没什?么问题。”
季染风沉默了下?,“实际上,这种药是要坚持吃的。”
他查过资料,也去问过从事相关工作的朋友。
“我知道。”祁慕然拍了拍自已的腿,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其实也没人能够那么坚持吧?经常断药也是很正常的,更何况那药的副作用挺多的,我担心会影响到拍戏。”
有些时候,吃了药反而会心情不好,觉得整个人的状态都低落下来,感?觉自已被全世界抛弃,孤独又无助。
有时失眠,有时又像是睡不醒,东西吃不下?,胃还疼。
他都搞不清楚到底吃药是帮助自已还是折磨自已了。
祁慕然看着季染风拧起眉头,不像眉眼舒展开时的赏心悦目,严肃地仿佛什?么古板长辈一般,顿时乐了,“干什么?我觉得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吃的,你别担心。”
“只是因为脚伤的原因吗?”季染风想起自已见过祁慕然那次情绪失控的模样,仍旧有点放不下?心,“还因为什么?”
祁慕然嬉皮笑脸地把话题扯开,“拜托,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盘问我有多少个前任一样。”
季染风攥住他还未收回去的手,眼尾垂了下?来,温度骤然降低,冷感十足,哪怕是面无表情,也让人有点没底。
祁慕然心底一突,下?意识把手往回收,“不是,你……”
“如?果不想说,你就直截了当的告诉我,我不会逼你。”季染风一字一句,语气庄重的让祁慕然
祁慕然愣愣地看着他。
“你不说,我也不会觉得尴尬,这是你的事情,而且很隐私,不愿意说也很正常。”季染风握住他的手腕的力度并不重,手指松松的搭在上面,指腹却有些烫,让祁慕然莫名瑟缩。
他看着对方,并不知道自已的眼圈泛起了一些红,神情看上去很可怜。
太恐怖了,他想。
季染风这个人,有什?么显而易见的缺点吗?或者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方?哪怕一点点都可以。
祁慕然真是怕自已越陷越深,陷到那种自已没有办法把控的地步。
虽然现在某些时候,他也很难控制自已了。
祁慕然张了张嘴,“我……”
他一出声,才发现自已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哑了,听起来甚至还有些哽咽。
“太丢人了……无语。”祁慕然清了清嗓了,从季染风的手下?抽回手,转开目光让自已不去看他,“也没什么,只是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来自我的家庭。”
季染风轻轻勾住他的手指,“不丢人。”
他们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不算太近,甚至连对视都没有,但祁慕然能感觉到,在他诉说的整个过程中,季染风都在看着自已。
那道视线并不灼热,相反的,很温和,不带任何怜悯的色彩,就像个普通的旁观者,秘密的守门人。
祁慕然还以为自已不会跟任何人将这些事情了。
处理完双亲的车祸后事,祁慕然在墓碑之前?,将所有有关于他们的心事都埋在了那里,连同对自已而言,及其黑暗的童年。
可现在,在这个他最不愿意让对方看见自已任何不好的人面前,他居然没有一点隐瞒的,全部都说了。
“……可能他就是喜欢这种教育方式吧,以打压的方式来鼓励孩了努力。”祁慕然捏紧他的手指,“他也带我去看过很多心理医生,虽然他其实是对这个事情不以为然的。”
“所以现在心理医生的很多套路和治疗流程,我已经很清楚了。”
说完这句,祁慕然终于有勇气抬起眼看他。
感?情障碍……应该不能共情吧?毕竟亲情也算感?情的一种。
季染风在他望过来的一瞬
他伸出手,怀抱展开,朝祁慕然道,“来。”
祁慕然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他不动,季染风就主动靠过去,手臂环过肩膀,扣住后背,将祁慕然的脑袋按在自已怀里,形成一个亲密贴近的拥抱。
季染风的声音一下?变得十分?遥远。
“祁慕然,内娱舞担TOP1,基本功深厚,擅长多个舞种,舞台表现力非常强。”他的掌心包裹住祁慕然后脑勺的发,轻柔一下?下?抚着,“我见过他的舞台,跳得非常好。好到什么程度……嗯,大概是,我没有见过更好看的舞台的程度。”
“现在这位舞者多栖发展,跟大导演和优秀的演员合作,没有被压过戏,NG次数没有超过三次以上,那次吻戏不算。他很有灵气,教什?么都一点就通,不仅演得好,对戏也有自已的理解,我猜以后,还会有更多更棒的作品。”
“我想想啊……长得就更不用说了吧,这个我不太会夸,反正就是……很好看。”
在季染风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祁慕然还想笑,就像是在背百度百科一样,一点创新都没有。
但后来,他渐渐就笑不出来了。
祁慕然没听过长辈夸赞自已,哪怕一个字都没有。
取得好成绩的时候,得到的只有打压,轻飘飘用一句‘这算什?么’来回复他。
然后,还是打压。
好像自已在他们眼里一无?是处,永远都不能让他们满意。
季染风在做什?么呢。
明明只有这几句话,就像是弥补了许多。
拿着满分的成绩单被责骂太得意的时候,拿到了舞蹈比赛的奖杯泼冷水的时候。
人生如?同一张白纸,刚开始的时候,是父母帮忙在上面书写?内容的。
但很快,有些人会拿到书写?的权利,有些人则没有,甚至,还会被撕掉这张纸。
季染风温柔地用新的东西盖住了原先书写的痕迹。
一层又一层。
旧的东西渐渐看不清晰,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图案。
季染风还在说什?么,祁慕然已经听不清了。
这些夸赞的话没有重复,由他这个没撒过谎的人一句一句说出来,好像可信度都变高了许多。
他慢慢夸祁慕然的演技和实力,他的聪明和灵气,有趣和可爱,点点滴滴,垒成一座高塔。
这座塔的主人,叫做祁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