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朱楩和朱元璋互相对视着瞪着对方。满朝文武都在偷偷擦着冷汗,也不禁深感佩服,这位滇王殿下,还真是有够癫狂。竟然直面陛下都不怕的吗?他一直都这么勇的吗?“陛下,殿下。”徐辉祖也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提醒这对父子:“家父如今在家养病,我看,还是等我父亲病情缓解一些,再提小妹的婚事吧。”话外之意就是,你俩也太不把我徐家放在眼里了吧?说娶就娶?都不问问我们家的意见?可想想坐在上面的乃是洪武大帝,徐辉祖也就没了脾气,只能端出老徐的面子。朱元璋又瞪了眼朱楩,斥道:“你还敢跟老子瞪眼睛?咱还没死呢,只要咱一天没死,咱就是你爹,伱是龙得卧着,是虎也得给咱趴着。”朱楩一甩袖子,气哼哼的转身回到了之前的位置,背着手站在那里,眯着眼睛,懒得理他爹。可周围的,连冯胜和傅友德在内的那些叱咤疆场的大将军们,都被吓得心惊肉跳的。殿下实在是太张狂了,连当初太子朱标还活着时,也断然不敢这样否了朱元璋的面子啊。偏偏朱元璋拿朱楩还无可奈何,只能拿手指着他,看似是气,可眼底里满是笑意。其实朱元璋知道,这小子心里满是怨气。为何?因为朱楩从去年十月份入京,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小半年了。谁家王爷赴京述职要待这么久的?换做别人早就可以回藩地继续作威作福去了。但是朱元璋可从未松嘴让他离开过,朱楩是别想走了,朱元璋不死,他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了。哪怕真让他巡视天下,那也是带着任务的,之后不是回云南,而是回来入京复命,还是得回来朱元璋的身边。何况朱楩明明立下天大功劳,结果一回来就先被弹劾上了,换谁没有怨气?所以朱元璋一点也不恼,反而夸奖起来:“滇王朱楩,乃朕的十八子,周妃所出,可谓是朕之虎子啊。”接下来,朱元璋还特意让那黄门侍郎把早有准备的,从去年开始送来,一直到今年为止的,持续了小半年的战报通读了一番。从最初朱楩得知边关紧急战报,到他便宜行事就近抽掉西安秦王府护卫前往支援,再到察觉到草原情况千载难逢而出兵塞外,等等等等。虽然朱楩曾一度在草原中销声匿迹,可后来不是还有王福送回来的奏报吗。尤其是朱棣在回到北平之后送给朝廷的奏章,更是细数了朱楩率领着十数万接近二十万的草原部队,领着本该属于鬼力赤的部队,乃至还有无数女兵,最终击溃了鬼力赤的场面。之后朱楩手中已经有着足足三十多万的大军啊。这是何等规模。此等前无古人之壮举,哪怕只是从文字概述听来,也足以让任何一人为之动容,许多武将更是心潮澎湃起来,恨不得当初在战场上跟随朱楩杀敌的是他们。就连文官们,也纷纷低下头,由衷的臣服在了朱楩的能力之下。尤其是王福的奏章中,还陈述了朱楩在草原上进行改革的改土归流的方法,以及把解放草原人奴性,解除草原一直进行的奴隶制度的好处细数了一遍。就连刘三吾都不得不惊叹道:“殿下,伟人也。您不光征服他们,还不取走他们的牛羊,反而平分给他们,甚至革除奴籍,彻底裁撤奴隶制度,更视他们为我大明子民。如此一来,不怕他们不对咱们大明民心所向啊。您这是要再现大唐盛世,万国来朝万族来仪之盛况。难怪草原人公举您是圣可汗。恐怕就算那位唐太宗天可汗再世,也不外如是。”不得不说老刘这个人太过迂腐,一是一,二就是二。所以朱元璋恼他恨他还总生气,但是又不想杀他。此时也是,刘三吾被朱楩的手段彻底折服了,因为朱楩不是刽子手,不止是在草原上大开杀戒,同时还进行了统治,做到真正的收服与民心所向。朱楩笑了:“你现在不弹劾我了?”“该弹劾还得弹劾,老臣还是觉得,殿下您虽然是藩王,但是不该私自做主,”刘三吾绕了一圈又来了。朱元璋轻咳一声打断道:“刘三吾,你还是歇着吧。要知道吾儿除了立下此等不世之功,除了这番战功以外,去年年底,云南也交出了一份满意答卷。”说着,朱元璋还让黄门侍郎找出去年年底,从云南送来的奏报。基本上都是由大理知府,也就是李叔然所陈述的内容。毕竟那些试验田都在大理的云龙县进行的,连如今的西平侯沐春都不甚了解。而根据李叔然的奏报所示,去年试验田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土豆与玉米都是丰收之年,收获巨大,番薯也是收获感人。尤其是番薯,如今在云南可谓是深受百姓的喜爱,已经不做普通的粮食,而是当做是点心和甜食了。其实番薯确实可以做一种糖,如果制作成点心小吃,也很受人们的喜爱。“特别是你之前提到的新型号稻种,让云龙县今年的收成增加了三倍,三倍啊,”连朱元璋都不禁深深的被震撼了。如果全天下都改种新的稻种,全天下的粮食翻了三倍,这是什么概念?朱元璋自己年幼的时候就经常饥饿交困,自然了解民以食为天的道理。此功,也是不世之功,甚至功在千秋。毕竟粮食这东西又不是一次性的,只要留住种子,就可以一年一年的一直种植下去了。这甚至比军功的意义还要重大。“说吧,你想要什么,”朱元璋无比激动的说道,大有一副,只要你有需求,朕就满足你的架势。“我要娶徐妙锦,”朱楩想也不想的说道。朱元璋脸一黑,好小子,在这里等着自己呢?徐辉祖在内的三兄弟纷纷没好气的翻着白眼,这位殿下也真是的,如今可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大朝会这种严肃场合,总提自家妹子作甚?这简直就是个流氓啊。“你之前不是反复声称不娶徐妙锦吗?怎么如今又非娶不可呢?”朱元璋故意问道。其实在徐妙锦出城的第一时间,朱元璋就知道了,之后朱楩和徐妙锦骑着一匹马回的宁夏镇,以为他不知道吗?那钱术可也是锦衣卫啊。朱元璋心里好笑,小子,你也有怕的啊?朱楩梗着脖子说道:“儿臣当时说的是,徐家妹子国色天香绝代佳人,是怕儿臣配不上嘛。”“那你现在就觉得配得上了?”朱元璋好笑又好气的问道。“现在儿臣立功了嘛,”朱楩给朱元璋使着眼色,意思在说,不是你要赏我吗?顺便就顺水推舟把徐妙锦赏给我得了。朱元璋哭笑不得,朕要赏你,就把别人家女儿嫁给你?成何体统啊,咱爷俩在这里唱双簧,把人家徐家绕进去了?你真当徐家那几个小子是傻子啊。“算了,你小子也别在这里跟咱闹,想娶你徐妹子了?自己去找你老丈人徐达求婚去,这次啊,咱可不管你咯,非得让徐达点头,咱才会赐婚。对了,昨日咱已经派御医给徐达瞧过了,你小子竟然还真有点手段,徐达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只剩下修养一阵子,差不多就痊愈了,”朱元璋提到徐达的时候,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可见朱元璋跟徐达的关系有多深厚。听到这话,连徐辉祖三兄弟也表情缓和了许多,也不管朱楩看不看得到,对他的背影拱了拱手。“这件事咱许诺不了你,不过你毕竟有功,不但镇守边关收服鞑靼草原有功,那些农作物稻种更是关系大天下苍生,可谓千秋万代之功绩。但是你又是王爷,已经封无可封。不若这样吧,咱再把尚方宝剑交给你,让你继续做钦差御使,让你继续去耍耍威风。等到来年开春,你去周边各省府州道去转转,算是散散心,也顺便施展施展你的能耐,给咱排忧解难治理治理一些地方,”朱元璋看似不动声色,却又别有深意的,顺势把让朱楩巡视天下的打算说了出来。朱元璋给黄门侍郎使了个眼色,让其把刚收上来的尚方宝剑,再给朱楩送了下去。其实这是他们父子二人昨天就说过了的,所以朱楩不觉得意外。但是周围的人,却都傻眼了。这是代天子巡视天下啊?上一个有这种资格的人,还是太子朱标。但是朱标已死,在朱标之后,就再无人有这种资格了。连皇太孙朱允炆,他都不够格。何况别人?同时所有藩王也从未有过这种殊荣。陛下这是想干什么?就算真要巡视天下,也得让皇太孙去啊。“陛下,此举不妥,”黄子澄当即跪爬着冲了出来。好吧,原来黄子澄、齐泰等人还跪在地上呢。朱楩和朱元璋这俩父子也是腹黑,就一直没让他们起来过。仿佛已经把他们遗忘了。黄子澄此时顾不上别的了,疯了似的,喊道:“太孙殿下才是储君啊,陛下,您绕过太孙让滇王执掌尚方宝剑,甚至做钦差御使,代天子巡视天下,这会威胁到国之根本,国将大乱啊。”“嗯?”朱元璋立起眉毛,冷笑道:“黄口小儿也敢信口雌黄?”黄子澄可不是什么黄口小儿,但是在洪武大帝面前,他又算得了什么?国将大乱?朱元璋一拍龙案,喝道:“朕还没死呢,只要朕一日不死,大明就不可能乱。你一个区区太常寺卿也敢胡言乱语妖言惑众?以为朕不敢砍了你?”这可是洪武大帝,说句难听的,立谁为皇储,那是他一句话的事。如果这些文臣书生以为洪武大帝是好欺负的,以为可以逼洪武大帝就范,那他们就真的是想瞎了心了,洪武大帝可不介意血流成河。“但是陛下,”刘三吾,又是刘三吾,关键的时候,还得是这个老刘头,他也仍然跪在地上,抱着双拳,说道:“殿下刚刚立下天大功劳,而且在草原上已经被公举为圣可汗,如果此时再让殿下巡视天下,若是此时天下人推举殿下为帝,又该当如何?”“靠,老刘,你真是个老六啊,”连朱楩都特么服了,老刘你是真想死吧?还是真怕我不死啊?这话你也说得出口?朱楩解释了自号圣可汗的由头,以当时手持尚方宝剑如朕亲临,是代替朱元璋承受的圣可汗名号。可刘三吾的话,简直是杀人诛心,意思是说,若是继续这样放纵滇王,若是天下人误以为这天下只有滇王而不知你洪武大帝,或者以为这天下已经是滇王为皇帝了,又该如何?这一下,连朱元璋都犹豫了。说到底他毕竟还没死呢。而且也别忘了,宋太祖赵匡胤,就是陈桥兵变被黄袍加身的。真到了天下公举的时候,不管朱楩自己想不想了,而是气氛到那里了,不得不为之了。于是朱元璋犹豫着看向朱楩。朱楩耸耸肩:“得得得,一个圣可汗的事,你们到底要说多少次?我错了行吧?我认错,我有罪。但是本王毕竟是王爷,总不可能杀头吧?不过我有一个办法。”也不知道朱楩想到了什么,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对朱元璋拱手说道:“父皇,儿臣当初在西安调查到了一些二哥所做的不法之事,而且二哥的所作所为,可谓是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啊。不过他毕竟是我二哥,我也没法说什么。”朱元璋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表演,心说你还不说啥呢?已经说的够多了。朱楩接着说道:“尤其是二哥几乎激起民愤与兵变了,儿臣为了平息众怒,做了些安排。尤其是在军营中,儿臣以蟒袍代替儿臣的身体,承受了将士们的怒火宣泄。但是今天若是再来一次,就没有诚意了。”“不如这样,”朱楩转过身面向文武百官,高声说道:“众所周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可既然本王犯错了,又不能真把本王砍了脑袋。不若以本王这一头长发代替。今日本王要以尚方宝剑剃去一头青丝,当做砍过本王的脑袋一次了,也算是以儆效尤。来人啊。”所有人都一脸惊慌失措的看向朱元璋。尤其是皇宫的侍卫们,望着朱元璋,心说陛下,这可是您的儿子,你不管管?朱元璋看着朱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如果换做旁人,你敢伤其头发?那是真敢跟你拼命啊。古人迂腐,哪怕清朝入关,讲究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都有无数人宁死不屈,宁可被砍脑袋也不剃发。所以满朝文武都慌了,因为朱楩这件事,对于现代人来说还不算什么,可是在古代,那就是大逆不道,那就是不孝,甚至可以砍头了。真不开玩笑,古代对孝道是无比重视的,比如大臣的父亲死了,就得回家守孝,记得某个大臣就是因此而没落的。听说有平常百姓,因为儿子与父亲吵了几句嘴,父亲直接用茶具把自己脑袋开了,然后拉着儿子去官府衙门告忤逆。官府可不管你是否冤枉,直接问要死的要活的,要死的就直接活活打死,要活的就发配流放,先出去流放几千里,有能耐你再走着回来,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很厉害的。所以此时没人觉得朱楩是在开玩笑,也没人觉得他是在推脱。连刘三吾也慌了,惊呼道:“使不得啊,殿下,使不得,此乃不孝,大逆不道也。”你爹还活着呢,你这是咒你爹死啊?满朝都乱套了。只有朱楩无比淡定,甚至已经抽出尚方宝剑,还打翻了头上的顶子,自己在那里已经揪着头发去切下一缕了。“殿下小心,”周围有人紧张的看着。此情此景颇有些滑稽,文武大臣又想阻拦,又不敢靠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还颇有些担心朱楩会伤了自己。最后还是朱元璋看不下去了,让人去后宫取来一把剪刀给朱楩,任由他去胡闹。其实剪刀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汉时期,只不过是无轴的。而现代剪刀工艺,可能最早出现在北宋时期。只是剪刀最早出现的目的可不是剪头发,而是用来裁剪布料衣服的。皇宫内自然也有裁缝,或是各后宫内的女红,于是找来倒也方便。接着就看到,朱楩‘咔嚓咔嚓’的,很快就把那一头长发给剪掉了。只是他只能自己凭感觉胡乱的剪,这里长一块,那里短一块,比狗啃的也好不了多少。不少大臣捂着嘴,忍着笑意,纷纷忍俊不禁的看着朱楩的新形象。只有朱元璋的脸色是黑的,问朱楩:“你闹够了没有?”他总觉得朱楩不但没有半点悔过之意,更没有一丁点在乎,反而还很高兴?朱楩轻咳一声说道:“父皇,儿臣这可是在赎罪。这下其他人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吧?以后可不许再用圣可汗这件事弹劾我了。”朱元璋点点头,说道:“没错没错,既然这样,等到来年开春,你就收拾收拾给老子去巡视天下去吧。退朝。”说完,朱元璋直接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文武百官还没来得及山呼万岁,其中许多大臣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他们在意的可不是圣可汗这件事,他们是不想也不能让滇王代天子巡视天下啊。可是再想反驳,哪里还找得到陛下的身影。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们是不是上当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