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傅莳楦瞳孔骤然紧缩,他随手抓起一支筷子朝匕首射去。
“锃!”
匕首脱手而出,姜余欢看着躺在地上的匕首,神色木然,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捡。
傅莳楦见状,闪身一脚将匕首踢远。
“够了!”
“不够,怎么会够呢?我死了你的局便无解。我问过了,你不是没想过办法让人看清那些伪善的人的真面目,哪怕与我的计划如出一辙,你也从未成功,他们总能有机会逃脱。只有我,只有我做才会顺利。”
所以傅莳楦从未过问她的计划,也从没想过自己去做,因为他知道,计划非她不可。
她看着远处的匕首,忽然萌生一个想法——
杀了傅莳楦,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姜余欢手指蜷缩,蠢蠢欲动。
可当她看见匕首被三七捡起时,脑子忽然变得清明。
她逃不了,她处在傅莳楦编织的牢笼里。
屋子里外都是傅莳楦的人,就算她趁其不备得手,也逃不掉。
她一想到自己如同砧板上的鱼,便觉得心中有一团火,烧得她心口疼。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眉心紧蹙捂着心口。
傅莳楦察觉到她的异样,皱着眉问“你怎么了?”
“我……”
“噗——”
姜余欢刚一张口,鲜血便自口中喷涌而出,血溅在傅莳楦月白色的衣服上仿佛一朵艳丽的花。
她抬手指着血染红的地方,向下一划拉,心想,若是再有一道伤口就更好了。
这样想着,她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
只是她嘴角还渗着鲜血,这个笑显得格外的诡异妖冶。
随即,她两眼一闭,身体软软地朝地上倒去。
傅莳楦还在冷眼瞧着,手却是已经做出反应搂住姜余欢的腰身。
薄薄的一片,有些硌手。
他鬼使神差地看向桌子上的菜,明明没有苛待她,怎么瘦成这样。
他收回视线,静默片刻才出声,“去叫太医。”
“是。”
六一撒腿就跑,一不小心左脚绊右脚踉跄了一下。
他手脚并用稳住身形,脚步飞快地朝外面跑去。
他心中焦急,没有看到院门口闪躲的身影。
半个时辰后,六一拉着太医回来。
“下官见过郡王。”
“梁太医不必多礼。郡王妃不知何故,吐血晕了过去,梁太医给她看看吧。”
“是。”
梁太医上前,坐在床边的杌凳上。
三七立在一旁,她掀开床帐的一角,将姜余欢的手腕露出来。
梁太医将丝帕盖在手腕上,手指搭上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都在等着梁太医的诊断结果。
过了半晌,他开口道“郡王妃忧思过度,气结于心,情志不舒。最近可是食欲不振?”
傅莳楦看向三七,三七低头,“奴婢不知,只以为郡王妃本就吃得不多。”
梁太医叹气,“忧思过度会致使心血暗耗,还是要劝郡王妃凡事想开一点,有事也不要闷在心里。下官给郡王妃开几副药,按时服用便可。但还是那句话,郡王妃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才是解决之法。”
“此外,郡王妃身上还有暗伤,因没有及时医治,留下病根。”
这暗伤就是傅莳楦弄出来的,他最清楚。
他没有细问,直接吩咐六一带着梁太医去写方子。
自从知道姜余欢偷偷写下纸条控制他后,姜余欢的房间便没有纸笔。
——
“你说郡王妃吐血了?”
“是。”梁太医回到宫中后便来向太后复命。
“端阳郡王是什么态度?”
“很冷漠,对郡王妃漠不关心。”
“哀家知道了,你下去吧。”
梁太医拱手行礼,“微臣告退。”
琴嬷嬷示意宫婢送梁太医出去,待梁太医走远,她道“太后,不如我们趁此机会,动用郡王府的人拉拢郡王妃?”
太后捏了捏眉心,“琴嬷嬷,阿欢那丫头不容小觑,这些年定是在装疯隐藏实力。此刻我们若是上赶着去讨好,只会让她对我们更加疑心。”
听说忠义伯府发生的事后,太后便知道自己低估姜余欢了。
她才和姜余欢接触过一次,不了解她的行事作风,不敢轻举妄动,怕适得其反。
琴嬷嬷却是更忧心太后的处境,“可外臣已经有传言说您不肯放后宫之权给皇后,若是……”
对此太后显得没那么在意,她摆摆手,“无碍,皇后如今也没这心思。她不计较,此事便还能再拖。那东西消失十五年,哀家不是都走过来了?”
“郡王妃如今不得郡王喜爱,又有太妃虎视眈眈,我们大可以威胁她。”琴嬷嬷再次出主意道。
太后并不看好这个法子,“威胁?之前或许可行,现在嘛,哀家倒是有些怕她鱼死网破将事情抖落出去。”
“这可如何是好?”
“嬷嬷不必忧心,眼下最要紧的是保证她活着。哀家给她郡王妃之位,也是想保她性命。侍妾死了就死了,郡王妃可不能随便杀。”
怀疑姜余欢是装疯之后,她生出一种危机感。
她彻底放弃姜余欢在傅莳楦身边做卧底的计划,在从姜余欢嘴里得到东西的下落之前,她必须活得好好的。
“太妃那边可是动了杀心,郡王妃之位恐怕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题。”
想到孙太妃那个疯子,太后的脸骤然变冷,“派个暗卫保护她吧,若是能在危机时刻,以性命为交换条件让她说出东西所在是最好。”
“若是她不知道东西所在呢?”
“不可能,姐姐临近生产的那几日每日都要姜余欢陪伴。当时姜余欢也才三岁,陪在身边又不能照顾她,一定是在交代事情。嬷嬷去安排吧,记得别让暗卫靠太近。”
“老奴晓得。”
琴嬷嬷躬身退出,太后忽地想起另一件事,问“安插在郡王府的人可有什么进展?”
“没有,郡王所在的院子外人进不去,只能听些只言片语。”
“那便先不要轻举妄动。皇上那边呢?”
“又宠幸了几个宫婢,这次可要给她们抬身份?”
“不必,都处死。”
“是。”
景宣院。
姜余欢在梁太医走后不久便醒来,她呆呆地望着床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莳楦端着药走进来,看见姜余欢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实在难以想象现在的她和早上热得直嚷嚷的人是同一个人。
从她来到这里开始,他看到的便是一个不服输鲜活的女子。
哪怕在她意识到他们不是她话本子里的人时,短暂的愧疚和怅然之后,又变回活泼的样子。
她会因为让他损失一件贵重的物品感到开心,会因为气到他而感到得意。
他一直以为她就是没心没肺的人,她根本没有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诚心悔过,所以每次姜余欢表达歉意之时,他都没放在心上。
他不信。
他只觉得那是姜余欢保命的委曲求全。
如今,活蹦乱跳的人仿佛被人勾走魂魄一般,失去那份鲜活,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一向对仇人残暴冷酷的他,竟然有一刻觉得这个房间很压抑,让人难以迈进。
他转过身,将房门关上,想故意发出声音让姜余欢给点反应。
回过身时,姜余欢睁开的眼已然闭上。
他端着药碗的手倏地收紧,闭了闭眼,抬步走过去。
“喝药。”
他语气僵硬。
姜余欢侧过头,不想和他说话的意思很明确。
傅莳楦熟视无睹,将药碗放在杌凳上,掰过她的脸,手指微微用力迫使她张嘴。
他舀起一勺药,准备送入她口中。
姜余欢摇着头挣扎,勺子里的药全部洒出,顺着姜余欢的皮肤流入衣襟之中。
药同样洒到傅莳楦的手上,他拿出帕子将手指擦干净,想着顺带帮姜余欢擦擦。
他伸出手,却发现姜余欢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怎么了?”
姜余欢始终闭着眼,她嘴唇微张,轻轻吐出一个字。
声音太轻,傅莳楦没有听见。
他俯身将耳朵凑近,只听姜余欢牙齿打颤,反复地说着一个字,“滚。”
“姜余欢,你别得寸……”他猛然站起身,脱口而出就是呵斥之言。
可话才说到一半,目光便触及到姜余欢脸颊上不断涌出的眼泪,还有枕头上被浸湿的痕迹。
他见过许多哭着喊着求饶的敌人,也见过面目可憎骂他的仇人,却从未见过一个人委屈又倔强地叫他滚。
“能不委屈嘛,一个人孤立无援。就因为成为主子的侍妾,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敌人。”
“可我的兄弟们死在了她的操控下啊。”
“她也不知道啊,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控制我们,也不知道真的有人会死。”
“可那么多兄弟终究是因为她死了。”
“她在弥补。但是弥补完,她还是要死,多委屈啊。换做是我,我也不乐意干。良知换不来性命,反正都要死,何必去弥补,还得罪那么多人。”
“可那么多兄弟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好烦啊!”
六一独自坐在屋顶,抱着剑自言自语。
今日姜余欢控诉不公的憋屈,挥刀自尽的决然,还有躺在床上的脆弱,一幕幕不断在他脑海里重演。
他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
他不断地用兄弟们的死说服自己,可姜余欢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他过不去心里那关。
这些日子的相处,还有姜余欢为了弥补过错做出的努力,他都没办法恶劣地去想今日这出是苦肉计。
他相信姜余欢说的话,相信她夜夜忏悔,相信她因如履薄冰而担惊受怕。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给死去的兄弟们交代。
站在姜余欢的角度,她是无意,她很无辜,那兄弟们就无辜吗?
他找不到答案,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姜余欢,坐在屋顶上直挠头。
屋檐下,三七和中元守在门外。
中元拿胳膊肘捅了捅三七。
三七一个眼神过去,询问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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