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余欢坐在马车上目光复杂地看着傅莳楦。
方才在茶楼包厢她甫一起身便被傅莳楦死死摁住凳子上,她气得牙痒痒,正要呵斥却看到傅莳楦拿出一叠信纸推到林少安面前。
那是他的人查到的有关落石阵背后主使的证据。
她以为傅莳楦会为了宁晚把证据销毁,却没想到傅莳楦会把证据交给林少安。
亏她还拐弯抹角地把林少安往宁国公府引。
可傅莳楦的举动着实让她摸不着头脑。
一面答应宁晚不追究,一面呈上证据在背后捅刀,他这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真卑鄙无情啊!
不过对她来说无所谓,能快点坐实宁国公府的罪名是好事,她哪管得着傅莳楦和宁晚的爱恨纠缠。
“看够了吗”
傅莳楦闭着眼。
若不是姜余欢的目光太过灼热,他是不打算开口的。
姜余欢眼睛往上一翻,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赧,不客气地回怼,“坐我马车坐上瘾了这是回侯府的马车,不去郡王府。”
“你匆忙嫁到郡王府,连婚仪都不曾有。我心中有愧,陪你在娘家住上几日以作弥补。”
傅莳楦说得冠冕堂皇,听得姜余欢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手臂,“你真是厚颜无耻!堂堂郡王爷住在岳父家,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我们夫妻鹣鲽情深,有什么可笑话的。”
“你这是演戏演上瘾了”
傅莳楦扫了她一眼,随即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姜余欢气得心气不顺头晕目眩,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傅莳楦还有当无赖的潜质。
跟着她去侯府,她还有喘息的空间吗
只怕是连顾宸的事也瞒不住。
二人回府的消息传到姜桥耳中,姜桥领着众人纷纷挤在姜余欢的小院子里给傅莳楦见礼。
傅莳楦不喜麻烦,应付几句后便让他们各自去忙。
姜桥嘴上应着,离开时却是一步三回头望向姜余欢,眼神中的担忧不似作假。
姜余欢不甚在意,姜桥一日不给出他所谓的苦衷,她便一日不会给他好脸色。
昨晚因为噩梦和顾宸的到来没有歇好,今早又早早起床,此刻姜余欢已是强撑。
送走他们之后,姜余欢把门一关便睡下了。
与此同时,宫中的消息带回各家,各家都不太平。
“大小姐,你马上要入宫为妃,就和皇上说说情,让他饶过运儿吧!”祁运的生母哭得声泪俱下。
祁小玉呆滞地坐着没有给出回应。
“太后金口玉言,岂容我等反驳。你让小玉去求情,不就是打太后的脸”忠义伯夫人最烦忠义伯的小妾哭哭啼啼的样子。
小玉刚被册封,去给一个有罪之人求情岂不是惹得太后不快。
“若是妾身在场,一定会当场去求太后娘娘。”祁运生母暗指忠义伯夫人没有替祁运求情,忽然间好像想到什么,她狐疑的眼神落在忠义伯夫人身上,“是不是夫人惹恼了太后,太后才降罪。”
忠义伯夫人气恼不已,“胡说!明明是祁运自己犯下大错,与我何干”
“可……可这件事明明已经摆平了啊。”
别说她想不通,就是忠义伯都想不通。
女儿一跃成为皇妃,一旦诞下皇子,忠义伯以后就是如日中天,谁还敢小瞧。
可偏偏太后命大理寺对祁运行刑,此举是何意
太后既然封小玉为妃,就是满意小玉。
一起被册封的人中哪家没个糟心事,就说定远侯家那小霸王横行霸道做下多少错事,也没见太后追究。
太后独独把他家的事拿出来,此举必有深意。
忠义伯思来想去,孙太妃嘱意小玉做郡王妃,而太后更是直接册封,想来小玉受人喜爱。
太后给的是妃位,定是重视小玉,所以不想让小玉有任何污点。
祁运伤害甄尚书当日许多人都知道,与其今后被攻讦,不如做个了断。
三年之后,祁运该受的惩罚也受了,谁还敢乱说什么。
忠义伯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他们在孙太妃那里伏低做小也没拿到过实质性的好处,就连祁运的事都不能摆平。
而在太后那,小玉只是费心找来一盆花就得到太后的青睐,转眼就成为皇妃,该站在谁那边不言而喻。
等小玉进宫站稳脚跟,再帮祁易在军中站稳脚跟,伯府前途不可限量!
忠义伯沉浸在美好之中,仿佛已经看到以前对他冷嘲热讽的人会如何巴结他,险些笑出声。
耳边传来刺耳的哭喊声,忠义伯脸色一沉,“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祁运自作自受,既然太后发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见忠义伯如此说,伯夫人心中暗喜。
她压下不表,睥睨的眼神看着祁运生母。
“老爷!他可是你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要是当我是他爹,就乖乖把刺杀甄尚书的原因告诉大理寺。说不得,忠义伯府还能从中脱身,免遭污名!”
祁运始终不愿意说刺杀的原因,忠义伯怀疑祁运背着他攀上别的大树为别人做事。
祁运若是能给伯府带来利益,他乐见其成。
可偏偏是灾祸。
也不知道对方是何人,竟然让祁运咬死不说。
“小玉。”
祁小玉呆愣愣地站着,忠义伯叫她也没听见。
忠义伯夫人推了她一下,“小玉!”
祁小玉瑟缩着肩膀,见是母亲,恍惚道:“怎么了,娘”
“你爹叫你。”
“小玉,册封的日子还未出来,这些日子你便待在府中哪里也不要去。宫中规矩多,过两日让你娘去请两个从宫中出来的嬷嬷教你规矩。”
祁小玉咬紧嘴唇,“爹,我真的要进宫吗”
“你这是什么话!懿旨都下了,还有假不成端阳郡王你就别惦记了,进宫以后也不可表现出来,免得惹得皇上不快。你是忠义伯府的姑娘,虽嫁入皇家,但要记得自己的根,知道吗”
祁小玉还没进宫,忠义伯就迫不及待敲打她。
只是祁小玉这会儿根本听不进去,她木然地点点头,满心惶恐不安。
不止是她,和她一起偷听的人皆是如此。
其中,宁芷最是。
她从宫中回府后,世子夫人便带着消息去和宁国公夫妇商量。
她浑浑噩噩地跟在世子夫人身边,完全听不进去他们说的话。
直到世子夫人叫她,她才回神。
“阿芷,今日在御花园我见你和祁小玉走得近,可知她做了什么,为何会被太后看中”
宁芷不知道他们怎么说到这件事,可她一想到太后那要杀人的眼神就害怕。
她们几人马上就要进后宫,就算告诉家里人,家里人也不会说。
即便她告诉祖父祖母,也不会有人证明她的话。
太后放心地放她走,肯定有后手。
说不定此刻就有人监视她,等她说的时候就将她灭口。
宁芷想想就觉得害怕,不由得警惕地望向四周。
“阿芷,问你话呢!”
宁芷怔松地摇摇头,“没,我们是跟着姜余欢去的,后来跟丢了,就回来了。”
“你们跟着姜余欢做什么”
宁国公打断世子夫人的话,“行了,现在先解决要紧事。”
“是,儿媳这就让人去将庄子上的女子转移走。”
只要找不到那些女子,林少安就没办法查。
无独有偶,左相府也是如此打算。
只是左相府除了遮掩,更在意太后突然发难是何原因。
可惜,今日去赏花宴的只有孙夫人和孙姣姣。
她们一问三不知,都不知道太后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左相指望不上她们,只能作罢。
他挥手让众人都下去,留下孙琪单独谈话。
“我跟你说过,让你不要插手姜余欢的事,你为何不听!”
“祖父,这次孙儿处理得很干净,没有留下痕迹。”
左相冷哼一声,胡子都跟着抖动。
“满地的箭矢还叫没有痕迹”
“我没料到傅莳楦的人来得这么快。”他的人还没来得及清理现场,傅莳楦就带人赶到。不然按照他原本的计划,箭根本不会出现。
说到这些左相就来气,“没料到你竟然胆大包天用工部的箭杀人,愚不可及!”
孙琪满腹委屈,他自觉计划天衣无缝,为何祖父还是瞧不上他。
自从丑闻爆出来后,祖父看他再也没有欣赏,话里话外都是嫌弃。
他垂着头,挡住自己阴沉的眼神,“祖父,孙儿敢保证不会被查到。”
“刚愎,自负,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把弓箭手全部灭口就万事大吉了一旦有人顺着箭消失的线索去查,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孙琪不以为然,“那也未必会查到我身上。”
“你也说了是未必。凡事无绝对,不可掉以轻心。布置落石的人十有**就是宁国公府,正好狩猎的人中宁正也在。”
孙琪倏地抬头,略有迟疑道:“祖父的意思是,把射杀的事也安在宁国公府头上可宁国公府也在为姑姑做事,这么做会不会……”
“宁国公府难堪大用,况且不会伤及宁国公府的根本。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有空关心别人”
“孙儿知错,孙儿这就去弥补过错。”
姜余欢疲惫至极,一觉睡了好几个时辰,连晚膳都不曾用。
沉睡中,她再一次见到那个叫“阿欢”的小女孩。
小女孩已经比昨晚梦中长大了些。
她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凌乱不堪,不过她不再神叨叨的,瘦弱的身体团成一团安静地蹲在院子里。
手上握着一个石块,在石板上刻画。
她走进一看,画的好像是一个长形的花坛,里面没有画,而是一根根草。
姜余欢心说,这草怎么直挺挺的,若不是三根三根的凑在一起,她都联想不到草身上。
她看得入神,没有发现小女孩正缓缓转过头。
直到她感觉到一股不可忽视的视线,下意识地转头。
一张小孩的脸和男子的嘴唇在她瞳孔中放大,耳边响起魔音一般“阿欢,喝药了”。
她不由得惊叫出声。
“啊——”
睁开眼,看着床帐迟迟难以回神。
又是那样一张诡异的脸。
喝药
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她掀开被子,连鞋子都顾不上穿。
“你怎么……”
傅莳楦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姜余欢赤足踩在地上飞快朝院子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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