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看走眼了?(1 / 1)

inf 沈君曦将他们的眼神尽收眼底,进门朝着面色寒厉的周学府辑礼,道“老师昨夜学生偶感不适,来迟了。”

周学府冷“嗯”一声,“去把你赋诗拿上来”。

沈君曦心里愣了下,他前日教的是《述而》,作业不该是论《述而》吗?

赋什么诗歌??

她在来的路上还大致思索了下,打算口辩分析述而的核心思想。

这下她连作业的题目都不知道了。

寻思路过旁人座位时扫一眼题目,保住她与周学府双方颜面。

周学府是位好老师,她也不想也没必要带头给周学府难看,尽力答出来便是。

然而抬头一看,整个学堂里也就坐着七八位学子罢了,前排压根一个人都没有!

走了四步,目光落在萧宸桌上时,沈君曦找到题目了,心中愣了下。

赋得“云闲间齐”,得山字,五言八韵。

心叹巅难度高,难怪外面站满了!

不是因为没写,他们是不会啊!

一般来说,通常北唐科举有三试。

乡试主要考的就是死记硬背的能力,考试题目往往是打开四书五经任意一本,写上其中一句,然后让考生补充其它的内容,或者解释其中的意思,所以肯读肯背,考秀才难度不高。

第二试是考进士。

考的是诗词歌赋以及策问,诗词歌赋死记硬背不行,得有真正的文采与才华。

策问主要是对某些政策问题来发表独特的见解与决策。

这里就开始难了,因此能高中举人的算得上千里挑一。

周学府这道虽然是二试题,赋诗。

但却是顶尖难度的限制题,要接的是破题、承题之道。

与山同部韵的字极少,还得从这极少的字里挑出四个来做,难上加难。

但凡有一个字不合规范,文章写得再好也如同废纸。

要是能凭自己本事中举人,参加殿试,外面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也不用窝在书院读书了。

“小侯爷,你的书。”

萧宸将桌上的一本书递给沈君曦。

沈君曦还是挺意外的,病秧子竟然能坐着,便瞄了眼他接着写的

缺处峰都补,闲云尚在山。

整齐浓淡处,苍翠浅深间。

熨贴衣摉缝,经营石錬顽。

有时披絮影,无隙露苔斑。

密缀烟千缕,重圆月一弯。

物情参蝶梦,黛色点螺鬟。

玉阙排双闼,金瓯固九寰。

帝勤崇衮职,蓬岛重仙班。

这病秧子是有几分真才学的,但是字和人不同,笔墨横姿,锋芒毕露,一股横扫千军的之势迎面袭来。

“九殿下写得不错。”

沈君曦夸了一句,她不是没看到书里的半露的横纹纸,猜想病秧子可能帮她也写了一份。

问题在于,她的字病秧子见过吗?

万一拿出去给周学府看了,被认出来,她丢不起那人!

所以,沈君曦接过书,随手丢在桌面上,指着敞开的窗户,抬头朝着周学府解释道,

“忽然想起,昨日起风,学生窗户没关,作业可能被风吹走了。”

周学府脸色微变,悲呛垂眸,本觉得沈君曦前日表现大改往日,是个可造之材,没想到这就恢复了纨绔的性子!

但凡这些有权有势公子哥有半分心思在学业上,就算是自己不会写,请才士也能给他敷衍出一篇来!

一时间气怒交加,只叹北唐不幸!

皇孙贵族皆为不肯学的废物!

外面的人刚笑出声,就听沈君曦继续说道,

“不过学生还记得内容,老师可允学生背述?”

周学府不可置信抬眸,他站起身,扫了眼门外发笑的人,朝着沈君曦冷声道,

“无论做成什么样子,只要能背出来便算你做了,背来听听。”

意思是,就算沈君曦做得不好,随便呼弄下,他也就放了。

如果说世袭镇国侯都能老老实实做作业,外面的人有什么资格连写都不写?

沈君曦看到还李淼以及冯玉几人还在从外往内瞟,心觉好笑,循循道,

“古寺尘寰外,寻来暮霭间。

两行笼画烛,一路访秋山。

松竹穿三径,芙蓉认几弯。

光摇红叶冷,人比白云闲。

绛蜡辉金碧,青螺隐髻鬟。

焰寒沈不磴,境静绕禅关。

讯擬僧寮问,峦真梵宇环。

良宵游兴惬,拄杖许登攀。”

其实听完后周学府是震惊的,若是寒门学子能写出来,他没什么意外,但换成沈君曦,真的就不得了。

周学府向来惜才,但是无权无势的普通学子便是才华横,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成为公子谋臣,能跨阶级吗?

能改变日渐衰落的北唐大局吗?

不能!

也没有机会能!

但一位手握滔天权势再拥有超乎常人才华的人…弱冠后必能搅动京中风云,甚至在改变朝堂!

“学生才疏学浅,曾去过云雾山,以风光景色而作,全无蕴含。”

沈君曦说得谦虚但人已经坐下来了。

硬是让门外的冯玉等人听的目瞪口呆。

大家一起喝酒纨绔,结果你是学霸?

沈君曦的娘亲从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哥哥要学的,她一样要学。

所以沈君曦虽然谈不上才华横溢,但也不至于半晌想不出韵赋来。

“的确差了些,但对得上,尚且过关。”周学府心喜面不惊的评价一句,见沈君曦这就坐下了,蹙眉道,

“往后你坐到前面来。”

他想着沈君曦年纪还不大,想放在跟前悉心教导。

???

这下沈君曦不乐意了,坐在讲台前面她还怎么补觉?

这不行,绝对不行!

就算是蒋公明来了,她困了也得睡!

“咳,咳。”

沈君曦咳了两声,并未起身,委婉回道,

“冬日干燥,学生近日呼吸不畅,坐在窗前才舒服。”

见沈君曦这般不争气,周学府横了她一眼,心中更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沈君曦原是进的东林武馆,但皇上体恤沈家再无其余后人,特将其送进万松书院。

他有幸得此学生,为其师,就不该错了机会,为北唐教出肱骨贤臣的机会…

*

午后,安静的讲堂内,学习们个个都好似霜打的茄子,提不起精神的在作赋。

难度又加大了!!

这次是定的是八字的五言八韵赋诗!

这一次有周学府厉言在先,还有书童在一旁看着,张枫林等人都老老实实在想了。

【小侯爷曾去过云雾山?】

沈君曦刚睡了一个安稳觉,睁开眼,桌面上忽然多了一张字条。

萧宸的字。

沈君曦转身望着他,鸦羽般的长眉轻挑,在纸上走笔,落下一个“是。”

【云雾山在榕国境内,母妃时常提那里晚日枫林很美,不知道是怎样场景。】

萧宸再次将字条递到沈君曦桌上,他与沈君曦只隔着狭窄的过道,因此递得很方便。

沈君曦看到字条,不知道萧宸是什么意思,写下一句,转身给他。

【万里苍穹,青山远黛,斜阳入画,姹紫嫣红。】

君曦的字如同她的性子般潇洒自由,皇宫对于萧宸亦是囚笼,他与旁的皇子格格不入,又在榕国没有母族,极少有机会出宫,见过的景色少之又少。

萧宸望着纸上的描画竟难以想象该是怎样的场景。

这一会儿距离下午放课时间还早,沈君曦却站起身,活动了下久坐的肩骨,

“走了,回梅苑。”

她素来是嚣张的。

萧宸与其余学子都只能坐着仰望着她的不可一世的背影。

她是飞鸟,而他是囚兽。

萧宸竟也跟着起身,他将桌下的几根细针丢洒在冯玉桌上,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但眼神里透着的冰冷却让冯玉心惊,

“若再有下次,本殿必会让你清偿。”

说罢,就跟着沈君曦走了。

气的冯玉当场掀了桌子,

“妈的!他算个什么狗东西,敢威胁老子!老子弄死他!”

李淼冷笑,语气风凉道,

“人家巴结上镇国侯,了不得了,你拿什么弄?!据说昨夜他也是从藏娇楼回来的,坐的还是沈君曦的马车,晚上不知有多风流!”

其余人在这时候都不敢开口。

张枫林书头都没抬,不急不缓开口劝道,

“让你们最近不要多事,先让他得意几天吧,待太子归来,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冯玉这才忍怒坐回位置上,此刻更烦透了这根本就做不出的作业!

…………

沈君曦带着萧宸回梅苑门口,正巧遇到了在他院外鬼鬼祟祟巡逻的新都尉。

她丹田提气,足不沾地,冷不丁落在男人身后,

“呦,你这是在小爷院外找什么宝贝?”

男人立刻跪下,毕恭毕敬道,

“小人秦霜,拜见小侯爷!”

听沈君曦淡嗯一声,秦霜继续说道,

“这几日多次有黑衣人闯入学院,那人武艺高超,属下担心小侯爷安危,便常来巡查一二。”

“是吗?那秦都尉可得好好查查,小爷这梅苑,往后赐你随意进出。”

沈君曦眸底划过暗色,朝着秦霜玩味说道。

秦霜不知道沈君曦的用意,从她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不敢起身,拱手道,

“私闯小侯爷宅院,属下万万不敢。”

沈君曦让秦霜起来,无所谓笑道,

“无妨,小爷知道你是柳大人的人,当与小爷一条心。”

秦霜这才相信沈君曦的说的是真的,恭敬回道,

“多谢小侯爷赏识,属下与柳大人必竭尽全力守卫侯爷安全。”

虽然不知道刺客一事真假,但沈君曦琢磨着自己昨晚又给柳明庭发了火。

这会儿得给个甜枣,不是还指望他带自己去皇陵吗?

昨晚对他该收着些脾气的。

皇陵比沈君曦想象中还要复杂,不仅有神武军,更有禁军把控。

凌墨虽然官升两阶,成了神武军副统领,但依旧只能在前殿巡逻,后殿宫妃一时半会接触不到。

而且还忙得焦头烂额,每日都要记录进出人员呈报礼部,不比在书院清闲。

秦霜走后,萧宸站在原地面露犹豫地望着沈君曦。

沈君曦上下打量他一眼,以为他听到刺客想到昨晚的事,说道,

“昨晚的事,小爷还没腾出手去查,待查出来,不会让你和箬竹平白受了委屈。”

萧宸望着沈君曦,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胆大的拉住她的衣袖往屋内走。

……

一炷香后。

梅苑内室,沈君曦把玩着手中墨玉军令,抬眸问向萧宸,

“你觉得他向你讨要长佑军令真的是为率兵回去搭救你舅舅麟王?”

萧宸目露犹豫,

“那人说,只要舅舅一日活着,父皇就不会轻动母妃,但想要母妃从皇陵里出来,恢复荣宠,需要将长佑军令交给他。”

“没凭没据的,傻子才信。”

沈君曦冷哼一声,将刻有“长佑”的两字的墨玉塞进萧宸手里,为自己倒了杯茶后,挑眉问道,

“你没告诉他在你手上吧?”

见萧宸摇头,沈君曦松了口气,叹道,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笨。”

“萧宸只相信小侯爷,但他说父皇不会轻易对母妃下手该是真的。”

萧宸回想起在那日,他父皇分明怒极,恨极,眼中杀意沸腾却仅是将母妃关入皇陵而不是宗正院就有些蹊跷。

毒杀皇后可是死罪。

沈君曦抿了口茶,沉思片刻,说道,

“长佑军令该是秘密,宸妃不会对你父皇轻言,所以你还有个选择,将他给你父皇,换你重回宫中。”

萧宸却跪了下来,再次呈现军令,语气坚定道,

“也可以交给小侯爷以解关外沈家军燃眉之急。”

沈君曦的手颤了下,恍然对上他的眼睛。

萧宸低下了头,继续道,

“萧宸虽然久居深宫,但关外战事也从母妃口中了解一二,母妃封地不在麦城,可距离麦城不算远,有长佑军开道,老将军此战该是如虎添翼。”

“虽然未经通报私自调兵去其余国家的土地是死罪,有极大可能会遭不知情的将领反对,但小侯爷手持免死金牌,见金牌犹如御驾亲临,无人敢不从。”

“此战若成,功大于过。此战不成,最后也只会算榕国与北唐联手一计,无伤大局。”

听他分析透彻,沈君曦在心里暗道她竟然看走眼了。

这病秧子有勇有谋,是真敢造啊。

沈君曦站起身,摩挲着手中瓷杯踱步道,

“可是你没有想过,三十万大军未经榕国君主首肯,堂而皇之地踏足你母妃封地,这一举将为你母妃养兵的舅舅置身于何地?将长佑军置身于何地?”

古往今来,将士必须听令调动不假,但对榕国皇帝而言就是自家的兵叛变了,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对外人敞开大门,犯的是叛国大罪,万一株连九族,便是血流成河。

长佑军的性命,何尝不是性命?

萧宸养兵多年的舅舅岂能无罪?

因此沈君曦继续道,

“你大舅太子之位尚未被废,麟王说是政变但全无谋反逼宫消息传出,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萧宸明白了沈君曦考量,他望着沈君曦眉眼,懂了她深藏的良善竟是笑了,

“世间从无两全之法,至于榕国是否问责,小侯爷不是说过能够帮母妃假死逃离皇陵吗?真要寻责,萧宸愿作为质子,前往榕国请罪,一切都是萧宸一人所为,要死,萧宸一人就足够。”

少年的清灵俊秀的眉眼明朗,像是温暖的春风,吹拂过了大地。

虽是跪在那里却透着一股孤身万敌不后退,生生死死都不回头的倔强。

“为什么?”

沈君曦不明白,明明她已经答应萧宸救他母妃不是吗?

还有求着去死的?

萧宸的眼中印着她的脸,认真回答道,

“为了小侯爷不皱眉,小侯爷大恩,萧宸无以为报,待见到母妃,此生了无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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