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这种灵异事件, 常人必定会惊恐万分,并且会想尽办法企图远离对方。
可是敦贺莲却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年少时的经历让他比同龄人更早明白,所谓真正恶魔的所在。
真正的恶往往产生在同样的人类里。
面对这些恶行,人们会说他仿佛恶鬼附身了一般。
但谁都没见过恶鬼,怎么能够知道真正的鬼一定会去伤害别人呢?
手冢加奈和梦中的阿尔托莉雅有着同样清澈的眼睛。
就算她是什么神奇的,超越了现实的存在, 敦贺莲也不认为这样的她会去伤害别人。
灰暗的黑巷, 流着血的好友,手持凶|器的人群。
尼克又有什么错?
他的家中的确不富裕,确实他的身体里有着八分之一的黑人血统,他的祖父母的的确确是从南美偷渡而来的无名之辈。
可是这些并不代表尼克就是个不规矩的小偷, 是个不要脸的偷|渡客,是个潜在的罪犯。
孩童的认知都来源于父母。
他们的父母大多出自上层,他们的父亲每日里担忧的是股价的涨跌,他们的母亲烦心的是午后宴会中香水的搭配。
他们能够一边抽着烟, 无比频繁地换着女伴,一边用下巴指责尼克的手脚不干净与肮脏下|贱。
可是尼克什么都没有做。
他的父母是普普通通的工人, 父亲在加油站, 母亲在超市。他们勤勤恳恳地工作, 老老实实地生活。
如果真的要把人分为三六九等,敦贺莲觉得那些嘲笑尼克的人才是一无是处的寄生虫。
敦贺莲知道那些人甚至会在背后说他的闲话。
一个“戏子”的儿子。
敦贺莲对此嗤之以鼻。
不论贵族老爷们如何觉得戏子们的使命就是讨他们开心, 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毕竟——在这片美洲大陆上,哪里有真正的贵族?
他们所谓的“悠久”历史,拿到欧洲大陆上大概也是会被人嘲笑的趣事吧。
可是这些可笑的理由在那个校园里就成了顺理成章的定理。在他们的世界里或许只有反对了某一个人, 才能让大多数的人得到安稳和平静?
敦贺莲的手指渐渐发凉。
他强忍住吸烟的冲动,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糟糕的记忆再次浮现在他的心头。
他已经很久不曾做有着尼克的梦。
那段黑色的经历让他成长,但也为人恐惧。
现在的敦贺莲是一个完美的绅士男人,但他知道,他的身体里暗藏着那个浑身黑色的自我。
那个黑色的自我知道如此下去会被社会所淘汰,所以披上了一层层的人皮让他成为了一个令众人满意的正常人。
现在的敦贺莲的微笑再过和煦,也无法抹杀他曾经的冰冷与漠然。
有一些东西在他年少的时候埋下了根,终其一生,都无法挣脱。
但这样的敦贺莲并不是一个危险人物。
因为更为本质的东西,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奠定。
他的温柔是比残酷扎根得更加根深蒂固的东西。
正是因为他的温柔,他才会去安慰素不相识的京子,也正是因为这份温柔,才会为了陪伴尼克产生了黑暗的自我。
这份温柔是他的父母倾注在他的血脉中,融化在他血肉里的东西。
已是凌晨三点。
敦贺莲将那块蓝色的布料放进了一个小盒子里,装进了抽屉。
睡意袭来。
敦贺莲获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酣眠。
“莲……莲!”
耳边的噪音不断地侵袭着他的神经。
敦贺莲睁开眼。
社幸一的大脸闯入他的视线。
“莲!我给你打了五个电话都没接!”社幸一松了口气,“已经八点了,快起床!”
敦贺莲顿时清醒了过来,推开他的脸,迅速坐了起来。
对了!昨晚的!
敦贺莲不顾社幸一的惊诧,首先确定了抽屉里某样物品。
他长呼一口气:“社,我马上出来。你和剧组那边打个招呼……”
“已经说过了!”社幸一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对于他的异常行为表示质疑,“你从来都不会睡过头的,昨晚……你和加奈发生什么了?”
敦贺莲扬起笑脸:“你在说什么呢?我和加奈会发生什么?”
社幸一背后一凉,知道这位大神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双手一摆:“行行行,我不问了,我出去给你热早饭……”
敦贺莲出门后再度变身成了毫无可乘之机的完美先生。
社幸一坐在副驾驶瞄着他。
莲绝对有问题。
他绝对和加奈之间发生了什么!
社幸一敢用他的所有手机发誓,今天的敦贺莲绝对有猫腻!
“早上好!敦贺前辈!”京子精神满满。
自从她参加过青学的入学考后,她的心情一直都在最佳状态。
更不用说近日的本乡未绪的角色渐入佳境,上一部担任未绪的演员还亲口承认了她的实力。
“早上好。”敦贺莲在拍戏中无意见到她在把玩那颗出自他手的水晶石,立刻察觉了她的身份。
可这个傻姑娘还没认出他,甚至把“精灵王子”的身份放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这对敦贺莲来说算是好事,与此同时,他对于京子的成见彻底的烟消云散。
那个小女孩无论多少年应该都不会变成他所厌恶的那类人。
“莲,今天的戏怎么样?”绪方导演纤细的神经让他更为在意演员们的心理状态。
前两天敦贺莲的演绎虽然挑不出错处,但他能够感受到他的焦躁。
敦贺莲微笑:“准备好了。”
虽然他仍旧对于所谓真正的恋爱半知不解,但他心中由于社长的警告所产生的焦虑一扫而空。
直面神秘力量的冲击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小。
一惊一乍间,他意外地找回了往日的平和。
今天的戏份是本乡操带着嘉月回本乡家,嘉月却被本乡美月吸引的戏份。
以“无NG”著称的敦贺莲昨天因为这个场景被一路NG,到后面好脾气的绪方导演都放弃了继续指导,决定提前收工让敦贺莲早点回去休息调整状态。
这才有了大忙人敦贺莲给手冢加奈买晚餐的可能。
今天绪方导演依旧没底,但他也不愿意放弃敦贺莲。
毕竟当今娱乐圈,能够胜任这个角色的年轻演员只有他一人。
强大的票房号召力以及宽广的粉丝群都会让这部本就瞩目的剧本更上一层楼。
最关键的是,在已经宣传后换掉主演的话,会导致大多数观众——尤其是敦贺莲粉丝的反感。
二十年前的前作盛名在前,父辈的荣光对他来说既是荣耀,更是枷锁与压力。
他不愿意用这样的作品来进行一场豪赌。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期望着敦贺莲的蜕变,比任何人都渴望他的绽放。
京子的未绪已经给了他很大的惊喜,他期待着主角的进一步提高。
“两人相遇,第一场——Action!”工作人员的喊声开启了今日的工作。
嘉月和本乡操来到了古朴的本乡大宅。
本乡操紧紧地揽着嘉月的手臂。
这是她引以为傲的未婚夫。
不管是阴暗的未绪还是穷鬼美月都没办法和她比较。
她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公主,所以她的恋人必须是最出类拔萃的男人。
嘉月再次来到了这个大宅。
儿时他曾经来过这里,但显然一个司机的儿子不会被这些上等人们记住。
“伯父,伯母好。”嘉月是一名无懈可击的绅士。
本乡家的父母还是一如以往的高高在上,但显然眼前的这位青年才俊还算符合他们的要求。
他们矜持地点头,纡尊降贵般将高抬着的下巴微微放下:“嘉月,是吧……”
虽然眼前的男人的出身对于挑剔的他们来说实在不够格,但他的才华真是本乡家目前最需要的。
大女儿本乡操是最为出色的,但距离父亲的要求似乎还有些遥远。
小女儿本乡未绪则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怪胎,脸上的伤疤可能只适合去一些午夜凶铃的怪谈。
至于美月,那就是一个多余的累赘,顶多能够作为家中的佣人使用。
况且,本乡美月总会让现在的大家长想起一些令他深恶痛绝的事情。
嘉月设定的闹钟响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抱歉地看向众人:“不好意思,公司有一些事情,我可能得失陪一下。”
这是嘉月提前设定好的,他害怕自己面对这些人面兽心的禽兽后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提前做好了准备。
十几年过去了,花园却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嘉月冷笑,可能这个宅子里的人永远都把自己停在了所谓“荣光”的时刻,可笑的是,创造这份财富的却不是现在这个大宅的主人。
嘉月的目光逡巡突然停滞。
那是他父亲作为司机的时候在这个大宅里拥有的小屋。
他年幼的时候曾经多次到这里陪伴父亲。
那个时候的大宅主人还是温柔可亲的那对夫妇,他们甚至还会让自己的女儿和他一同玩耍。
那是个比他小了三岁的女孩……
门吱呀作响,嘉月一惊,摆上社交的微笑:“对不起,我可能迷路……”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眼前的少女有着美丽的眼睛,那种清澈透明的目光让他立刻想起了一个人。
敦贺莲猝不及防地出了戏。
他想起了昨日手冢加奈的眼眸。
如同深林的碧绿,眼眸的深处似乎隐藏着很多的秘密。
他想起了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坠落的那个瞬间,想起了她身披铠甲飞身向前的凛冽,想起了梦中的坚定卓绝。
令人惊艳的剑技,充满谜团的少女……
“Cut!”绪方导演惊喜地发现,一夜之间,敦贺莲的理解突飞猛进,到了他都没能预料到的高度。
“太棒了!真不愧是莲!”他激动地都快要扑上去。这样一个充满华彩的男主角,一定会带动他的整个剧组继续向前。
敦贺莲尴尬地找回自己的社交微笑:“导演过誉了……”他在最后的那一镜,做回了敦贺莲。
他想起了昨晚睡前的纠结。
“导演,我过去休息一下啊……”敦贺莲恍惚地走向洗手间。
镜中的表情是敦贺莲熟悉的,在他的恋爱连续剧里经常会出现,被粉丝们称为“被这种表情告白绝不会拒绝”的必杀表情。
这是第一次毫无演技的,发自内心的最真实表述。
敦贺莲长叹一口气。
他以后还怎么去面对加奈?
虽然敦贺莲现在还不能确定他的情感,但经此一次,他发现手冢加奈这个人的身上充满了令他欣赏的特质与神奇的谜团。
在他初入青春期的时候,他那个爱管闲事的父亲曾经多事地给他传授过让女孩喜爱自己的诀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闪光点,并让自己藏得足够深,有足够的秘密让对方发现。
虽然这种建议对于青春期的叛逆儿子的教育应该起到了反作用,但敦贺莲不得不承认,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在这个方面天赋异禀。
“之后,就是爱的萌芽。”库·希斯利的话语如同魔咒。
敦贺莲捂住眼睛:“在这种时候唯一不聒噪的老爸啊,你怎么从没有和我说过,遇到这样的对象,究竟怎样才能确定这种关注是出于前辈的关照还是出于本能的喜爱呢?”
作者有话要说: 敦贺大神——男主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