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她一向不大喜欢人多的地方。”
眼前的人不是井洺,而是二王子赫默。
赫默穿着白色宽摆的风衣,白色高领小巧精美,连带靴子都截然一身雪白,只有头发和鞋边是醒目的黑。他继承了弗丽嘉玲珑的下巴和父亲黑珍珠般璀璨的头发,不仅如此,一颦一笑间都有着神似弗丽嘉的温和淡雅,五官就像是奥汀的柔媚版。虽然有点像女孩子,但也只有看到他的时候,人们才会有一种“原来这就是奥汀的儿子”的想法。
其实他和井洺差别很明显,对自己也毫无印象,大概真是太久没看到井洺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三人离开□□队伍,来到了路边,法瑟说:
“应该多带她出来走走,她的性格有很大问题,说不定哪天想不通把自己弄死了你都不知道。”
“你说话还是这么不饶人。”赫默无奈地笑笑,“如果她真有这样的想法,我是不会管她的。我工作很忙,再和她相处觉得更累。”
“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是啊……”说到这,赫默的目光转向了安安,“这位就是顾安安吧?”
安安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说话,连忙点点头:“是的。”
赫默细长的深紫眼睛接近黑色,却比黑色多了几分妖异。他淡淡一笑,朝安安伸出手:
“早就听过你大名了。我是赫默,法瑟殿下的弟弟。”
法瑟虽然毒舌又傲慢,但熟人们和他却没什么界限,几个将军除了安安都直呼他姓名。赫默叫他“殿下”,听上去难免有些生疏,但这一点与井洺又格外相似,他一直是温柔谨慎到有些神经质的人。
她和赫默握了握手,心中谜团却越来越多。
井洺真的在他手上?为什么他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跟她说话?是对她不了解,还是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
“你和我的未婚妻长得有一点点像。”赫默脸上一直带着让人放下防备的温柔笑容,“不过你的性格比她好多了,身手也很好。”
从刚才到现在他就没说过撒伽一句好话。他们关系似乎真的不是很好……
赫默的拇指上戴着象征华纳最高地位的黄钻金戒。任谁看了这个几乎是少年的男子,都不会想到他这么年轻已经当上了一个神族部落的法王。
但最让安安担忧的是,赫默和井洺太像了。
不论是说话方式,神态,还是微笑的样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也或许是因为相似,她和赫默说话时总是有些紧张,以至于几分钟后法瑟带着贝伦希德回来都没意识到他离开过。
他们兄妹俩都穿着黑色军装,头发都金色微卷,只不过发型军装的版式都不一样,一个金瞳神采飞扬,一个紫瞳冷漠如冰……这样站在一起,竟有一种让安安觉得眼睛快要瞎掉的夺目感。
“你这小子居然来了!”贝伦希德眼睛更明亮了,大步流星走过去,拍拍赫默的肩,“怎么来都不通知我们一声?”
“我只待今天一晚,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结果先遇到哥了……刚才看到这些游园车,总是想起我们小时候,你最喜欢走在最前面,然后我跟着你跑,最后我们都会被哥抓回去。”赫默明显亲近姐姐多一些。
“哈哈,那么小的事你还记得?你出生以后好很多,之前这家伙天天就欺负我,老妈还特偏心他!”贝伦希德又用力捶了捶法瑟。
小的时候烦恼确实要少很多。
只有公主时,大家都知道法瑟是王储,没人会评价他们兄妹俩的关系。
但随着赫默的出生与成长,关于生父与王位继承权的问题就统统浮出来……直到赫默主动放弃王位,离开阿斯加德,去了华纳海姆。
曾经与法瑟紧绷的关系到现在都还未完全缓解,连安安都能看得出来。如果没有贝伦希德在中间调和,法瑟和赫默的对话永远都会有些不自然。
觉得这时候该把时间留给他们三人,安安很自觉地找借口溜了。
她发了信息给萝塔,并没有得到回应。刚想联系尤茵,就看到她和莱斯威一前一后从羽萱树下走过来。
“我这次回来原本就是为了嫁给法瑟殿下,是你自己误会什么了吧?”尤茵脸上有明显的怒意,但还是不忘露出讥讽的笑容。
莱斯威竟是少见的沉默,看向一边草坪上破碎的花瓣。
“不要再跟着我。”尤茵站住脚,怒瞪他,“你不会真以为我当初喜欢你吧?如果不是法瑟不要我,我永远不会多看你一眼!”
莱斯威握紧了双拳,额上有青筋浮起。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他突然笑了:“法瑟确实什么都比我好,所以我也习惯用他用过的东西。”
尤茵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莱斯威雪白碎发下的脸颊立刻红了一片。
“滚!”她指着远处,“给我滚!!”
莱斯威没再多看她一眼,相当干脆地转身走掉了。
他们的争执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尤茵看着他冷漠的背影,红着脸哭了出来。
安安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安慰她,却看见她拿出通讯器,回了自己一条信息:我跟两个朋友在喝酒玩游戏呢,晚点再来找你。
后面还加了一个晕眩的表情。
看着她把银色长发别到耳后,一边擦眼泪一边离开,安安虽然很想把自己不怎么宽厚的肩膀借她靠靠,但最终还是没有行动。
这种大美女自尊心都很强,从不肯向人承认自己在男人面前吃过亏。因为有着一般女人所没有的优势,所以一旦被抛弃,多半就会说明她们内在真的很糟糕。
安安靠在羽萱树下,想起刚才和赫默的对话,心里突然空荡荡的。
树枝摇了摇,银白交错的花瓣大片飘下,落在了安安的肩上。
她无意识回过头,却看见树下法瑟微笑的脸:
“怎么突然走了?”
“让你和家人有自己的空间呀。”安安的心情莫名好转了一些,“赫默殿下已经走了?”
“还没,他和贝伦希德还在聊天,我先过来找你。”
“已经见过我了,到时候我冒充撒伽,他会不会看出来?”
“不会。因为他知道我找你来完成女神的祈祷仪式。”
“……原来,你真是找我来救洛基殿下的啊。”听他嗯了一声,安安却更加迷惑了,“这连赫默都知道?那他见了我,难道不怕我去救井洺?”
“他不知道我告诉你井洺的下落。”
安安恍然大悟:
“真不敢相信我竟有这样的能力,可以救回传说中的火神殿下……我还是蛮厉害的。”
法瑟静静地看着她,伸手把她头上的羽萱花扶正一些。
这个动作吓了安安一跳:
“对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执行任务?”
“……再等等吧。”法瑟想了想,“你对撒伽了解还不够,也不熟悉华纳海姆的地形。过几天我带你去那看看,等一切就绪再去。前两天我让人去查过,井洺已经去了华纳部落,暂时没有危险。如果有任何变动,我会用一切方法阻止他。”
“你确定?井洺一定不能有事啊。”
“我确定。我们之间有契约,绝不会毁约。”
“我真的很想他。”安安有些沮丧,“刚才看到赫默,我差点以为是他……现在心里还很难受。”
“放心,他不会有事。”法瑟拍拍她的肩。
安安点点头。
虽然两人之间有着她很不满意的契约,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法瑟已经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这时,她回想起了妮娅说的话:“初夜如果是给了朋友,以后就算回想起来也不会觉得痛苦,因为朋友永远不会伤害你。”
“殿下……”安安抬头看向法瑟,“我们是朋友对吗?”
“嗯。所以你可以和莱斯威他们一样,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那结婚……我可以选你吗?”
法瑟惊讶。
安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大胆的话,脸立刻红了起来:“因为妮娅说她第一次是跟了朋友,以后想起也没有遗憾。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很可靠的人……”
“安安……”
“啊,你当我没说好了。”安安摇摇头,“我是笨蛋。”
刚才还充满期待的晶亮双眼迅速垂下去,此时满是懊恼……法瑟看了她很久,突然看向远处:
“安安,对不起。”他顿了顿,“你是人类。”
“所以我才说叫你忘记嘛。”安安摆摆手,“我早就知道了,你要娶神族妻子。本来以为你可以先结婚再离婚什么的……唉,你当我没说吧,拜托了。”
看着那双玛瑙般的眼光彩散去,只剩下了满满的尴尬,法瑟倚在羽萱树上,终究没能说出一句话。
夜越来越深。
夏季游园会被动听的音乐推向一个又一个的高`潮。
格拉兹海姆神殿。
金宫的阳台上。
外面的世界是一片花天锦地,奥汀眺望着整座阿斯加德,深红色披风垂在地上。
看着阳台上王者孤寂的背影,弗丽嘉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这段时间你总喜欢一个人待着,是不是有心事?”
奥汀依然看着神界的盛景,眼窝深邃,像是看不见底:
“那孩子小时候和你以前长得一模一样。但最近看到他,我总是会想起洛基。”
“其实,你本就不该把赫默调到华纳海姆去。”弗丽嘉的眼中透出了疲惫和感伤,“我心疼瑟瑟,但如果他和洛基一样……”
“赫默太注重儿女情长,不适合继承王位。以前我也以为法瑟会和洛基一样,但就从他对那人类女孩做的事来看,以后他一定能够成为一个伟大的王。”
看弗丽嘉一直不说话,奥汀转过头来笑了:“你是不是后悔选择了我?如果是洛基,他会为你放弃一切。”
弗丽嘉将额倚靠在奥汀肩上:“……奥汀,不要再提他。”
奥汀将她轻轻揽入怀中:“等他回来,我会重新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瑟瑟现在所做一切,都是无用功。”弗丽嘉的眼中已有强忍也无法控制的泪光,“……洛基已经死了。”
“不,他没有死。”
奥汀看向城中繁盛而庞大的世界之树:“他会回来的。”
游园会中。
羽萱花像是在一夜之间盛开,带着银色的光点,像是繁星从夜幕中抖落,夹杂着风中的大雪,总让人想起纵情而酸涩的爱恋。
法瑟离去有一会儿了。安安站在羽萱树下,怀中那一捧花束已经静置于脚下。
傻兮兮的求婚之后,她觉得很对不起尤茵和萝塔。
不管她们真正喜欢的人是谁,现在都是法瑟的未婚妻候选人。尤茵也说了,来神界的目的就是嫁给法瑟。萝塔就更不用说,爱慕之情溢于言表——而自己却在这种时候挖墙脚,简直太可耻。
还好法瑟没有答应自己,不然她就真的错大了。
没过多久,贝伦希德醉醺醺地架着一帮哥们儿走过来。
手里还拿着一大瓶喝了一半的啤酒,她松开周边的骑士们,步履不稳地走到安安面前,眯着眼睛笑了笑:“安安……你在做什么……”
“在郁闷。”
“郁闷?哈哈,别郁闷了。”贝伦希德搂住安安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带,口中还有浓浓的酒味,“来,我来安慰你!”
“殿下,你喝太多了……”安安想要推开她,却被她一路拖着往前走。
两人刚拉拉扯扯走了一段,忽然有三个男人停在她们面前。
他们块头很大,起码有两米。男子甲对着贝伦希德笑了笑:“哟,这不是公主殿下么。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喝得烂醉啊。”
“滚开,别挡本殿下的路!”
贝伦希德推开他往前走,另外两人却迅速堵上来。
“哈哈哈哈,想必这位就是传说中未来的第四位神赐将军了。”男子乙上下打量着安安,“看上去比以前那位神赐将军还要弱啊。”
“女将军?”男子丙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安安,“还蛮漂亮的……哈哈,会不会也是失贞的圣洁女武神呢?这样的女人失贞,比贝伦希德殿下要有爆点多了吧?”
贝伦希德忽然清醒了一些,抓住男子丙的领口恶狠狠地说道:“……最好给我闭嘴。”
但她立刻被那男人推开,因为醉酒而差点摔倒。安安忙过去扶她,男子甲却走过来,抓过她手中的啤酒,顺着她的头顶慢慢浇下来:
“看看我们公主殿下,不是最瞧不起男人么,那你让男人上什么?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尚未结束,贝伦希德用力一抹被淋湿的眼睛,已经抢过那个啤酒,把啤酒瓶在他头上敲碎:
“你妈的!!”
把碎掉一半的瓶子捅向他的肚子,拽着他的领子猛推向其他几个人,几脚把他们踩在了地上。
安安目瞪口呆,不知该帮她还是阻止她。
贝伦希德在这几个男人面前显得实在有些单薄。可这时,他们竟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她用额头撞翻,用穿着黑裤的长腿踹得七零八落,还狠狠踢了几十脚。
那是硬皮的军靴……踢起来应该不只是有一点痛。
紧随而来的骑士们飞奔而来,拉住贝伦希德的胳膊往后拖:“天啊殿下——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别打了,天啊,殿下——”
……
……
一个小时过去……
福克温宫。
外面的世界依旧人头攒动,安安已经把贝伦希德硬拽回来。
毫发无伤但头发凌乱的贝伦希德坐在床头。安安忙里忙外地找了几条浴巾,拧好帕子为她擦脸。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暴力了,但跟贝伦希德那种见血的殴斗比简直什么都不是。当过兵的人下手果然狠得多……
安安拨开贝伦希德的刘海,轻轻沾了沾她有些发红的额头:
“殿下,下次揍那些混账不要用脑袋去撞,伤了自己多不好。”
贝伦希德眼神涣散地看了她一眼,抓住她的手腕往身边一带,将她拽上床,然后迅速地压在她身上。
安安还没来得及说话,贝伦希德的双唇也压了上来。接下来,她傻掉了起码有四五秒,手中的帕子掉在了地上,推开贝伦希德:“贝伦希德殿下,你这是……唔……”
但贝伦希德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单手将她的双手压过头顶,另一只手迅速熟练地开始解她的扣子……
好不容易摆脱了贝伦希德的吻,安安拼命摇头:
“殿下,我不是蕾丝,不要这样!我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