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下定决心(1 / 1)

林谦树是被诱人的饭菜香勾醒的。

他睁开眼睛从沙发上爬坐起身,一条毛毯从他的肩膀上滑落下来。

“醒了。”江易知从厨房出来,抬眼就看到了正抓着毛毯发呆的他,开口对他说,“来吃饭吧,晚饭已经做好了。”

林谦树木愣愣地放下毛毯,穿好拖鞋往餐厅的方向走。

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菜色看起来都相当诱人。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吃晚饭的林谦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肚子跟着咕噜噜叫了起来。

江易知适时地递上了一双筷子,眼神中写满了理解。林谦树红着脸接下,心中庆幸自己还好没有把“不饿”二字说出口。

两个人在餐桌两旁坐下,林谦树端起饭碗,先夹了一块香煎豆腐到碗里。

“吃完把你桌上的英语单词本拿出来,我们从头开始背。”江易知也夹了一块香煎豆腐,语气轻描淡写地对林谦树说。

林谦树一口豆腐险些噎在了喉咙里。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我?背单词?”

“嗯,”江易知放下筷子,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我下午思考了一下,出国仍然是解决当前问题的最优解。”

“如果你能在出国之前恢复记忆,申请MIT还来得及,你可以继续读研深造,什么都不耽误;如果记忆无法恢复的话,”江易知的眼神中闪着晦涩的光,“那么美国有全世界最顶尖的记忆治疗师,我们就出国帮你找回记忆。”

望着江易知认真的神色,林谦树怔然。

在找回自己的记忆方面,江易知远要比他想象得执着更多,而且用的词是“我们”,一副立誓在找记忆这条路上陪林谦树走到底的样子。

这样的感情太过沉重,林谦树觉得这是自己理解不了的。他叹了口气,心中也有些不忍:“江易知……没必要。”他扒了扒碗里的米粒,垂眸看向那块咬了一半的香煎豆腐:“你没必要这样的,我的人生没道理要由你来负责……”

“如果我非要呢?”没等林谦树说完,江易知猝不及防打断了他的话。

青年目光灼灼,像是要把周遭的一切燃烧殆尽。

林谦树不明白这七年的时间里,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足以让原本那样一个好似栽在空中的高岭之花迸发出这样浓烈丰炽的感情。可在这个陌生的七年后世界里,就是这样一个坚定说这要负责他人生的家伙却让他胸口滚烫。

林谦树深吸一口气,咽下涌上喉头的莫名情绪:“那随便你。”

其实哪里是随便得了的,只不过是现在还在嘴硬不想让脸太红罢了。

“既然还是打算出国,有几件事我得提前和你说明一下的,”林谦树敲了敲桌子说,“我现在的记忆只到高一第一学期为止,我的英语得从头学起的。当然,我的数学也和那会儿一样糟糕,根本没有资格带所谓的高一数学竞赛社团。”

江易知说:“我中午查过资料,失忆症通常只是失去某段记忆,并非失去你在某方面已掌握的知识技能。你看不懂数学是没有把题目和你的知识联系到一起去。”

看着林谦树迷茫的眼神,江易知清楚自己的解释对方并没有听懂。他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举例子:“这些知识就好比是隐藏文件,只要你找到了正确的密码,它们就能再度开启。”

“那密码是什么?”林谦树头疼地叹了口气,“总不可能是1234吧?”

江易知把盛着香煎豆腐的碟子往林谦树手边推了推:“数学很好检验,只要简单地了解理论本身,你就能很快想起来解题的方法。”

林谦树想起自己昨天早上在D班解答错误的那道题以及江易行嫌弃的眼神,对江易知的这套理论并不太相信。但看着江易知执着的眼神,思来想去,最终变成了一句“但愿如此”。

见林谦树终于肯认真地和自己讨论起未来规划,江易知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弯:“社团课一周三节,不算很多。这段时间都由我来上,你帮我批一些作业就好。”

“过段时间也许你的记忆就恢复了,”江易知见林谦树仍是一副迟疑的模样,又说,“就算记忆不恢复,你的数学解题能力应该也能恢复到失忆之前的水平。”

“你又不是医生,说得这么笃定……”林谦树嘀咕了一句,低头把饭扒干净,他看着碗说,“如果恢复不了,我就辞职。总不能一直依赖你。”

这一晚入睡前,林谦树在手机的备忘录里又划了一道横。原本这备忘录是他开来纪念自己穿越的日子的,结果今天检查结果一出来,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纪念失忆的备忘录。

失忆第三天,发现脑子里存在着血块,江易知说要带自己去美国,未来相当一段时间里还要揣度着“林老师”的人设注意不能崩塌,桩桩件件听上去都让人生显得无比艰难。

林谦树关了手机放到床头,把被子蒙到了眼睛底下,转头看向窗外隐约透进来的路灯光。

他不清楚对面房间里的江易知此刻是否睡着了,或许他也和自己一样,正对着同一轮月亮怀着迷茫而忐忑的心情吧。

林谦树第二天醒来,江易知依然一早就准备好了早餐,只等着他洗漱完来吃。

两人沉默地吃早饭、洗碗、换鞋出门,一切步骤和前两天没什么两样。上了公交车后,闲来无事,林谦树带着好奇问江易知道:“从前我俩也是这样的么?”

江易知似乎正低头想着什么事,过了半分钟才如梦初醒般抬头:“什么?”

“这样,”林谦树用食指划了划彼此,“不说话就做好一切。”

“也不是,”江易知摇摇头,眼神变得温柔起来,“我们会聊很多。”

“那我们一般都聊些什么啊?”林谦树来了兴趣,想着两人还能有共同语言真挺不错。

“用概率模型解决囚徒困境问题,柯西不等式的推广和阿基米德螺旋的美学思想。”

林谦树听晕了,感觉脑门上自动自发地浮现出三个巨大的问号,心头盘旋的唯一念头就是“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谨慎地问道:“那个……有没有比较凡人一点的话题?”

江易知想了想,回答道:“也有的,比如我们会讨论黄油面包的切片黄金比。”

“好了,好了,别说了。”林谦树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现在是真的怀疑我这七年是被人魂穿了。这么高端的话题是我会参与讨论的吗?”

江易知忍不住嘴角扬了扬:“木头,你比你想象得要优秀得多。”

听到江易知这么说,林谦树终于找到个两个人能讨论的话题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叫我木头啊?”

林谦树没什么正经小名,老林和明女士叫他“小树”,丘远山叫他“树儿”,其他朋友要么喊“树哥”要么就叫“林谦树”,这“木头”俩字听起来和他名字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也不知道江易知是怎么想出这么个奇奇怪怪叫法的。

对比起来,自己喊他的那个“阿江”实在是正常得有些过分了。

江易知定定地望着林谦树,似是要透过他的眼睛望进他眼眸深处。林谦树被这样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先他一步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抱歉,”江易知突然开口道歉,“这个我希望能由你自己想起来。”

问题没得到解答,却是换来了江易知的道歉和意味深长的眼神,林谦树摸了摸脖子,小声道:“不说就不说嘛……我就随便问问,其实也没有很想知道。”

林谦树勉力想出来的话题被江易知单方面拒绝了,于是接下来的路程又是相顾无言。

来到学校,竞赛班昨晚做好的卷子已经摆在了江易知的桌子上,江易知翻了翻卷子,从后面挑了几张卷子对林谦树扬了扬:“这几张你来批?”他把一张自己做的卷子一并递过去:“这里是正确答案,你照着批就好。”

看江易知谨慎挑选的手法,那几张挑出来的卷子想必应该是竞赛班上佼佼者的,本身就没什么错误,存在争议性步骤的可能性低。林谦树觉得尽管自己是个失忆青年,但这样的做法很像是在质疑自己的智商。

虽然他明白以江易知的情商并不会想到这一点。

“算了吧,你不用特意给我找事儿做,”林谦树叹了口气,瞄了一眼前天随手贴在桌子上的课程表,“我去D班听课了。”

正好D班的下节课是数学课,与其留在办公室里改看也看不懂的卷子,还不如去和智障弟弟斗智斗勇,说不定还能记起所谓打开数学知识大门的“密码”。

林谦树带着笔和书下了楼,半道上遇到了一个穿着运动服脖子上挂着口哨的年轻男人。

这副打扮在学校里太具代表性了,林谦树只消瞄一眼就知道那一定是个体育老师。

此刻,这个体育老师两只手紧紧地捂着肚子,面如菜色。

林谦树冲他笑了笑,打算绕过他继续往下走。

体育老师同时也看到了冲他打招呼的林谦树,眼睛不由一亮,毫不犹豫地伸手拉住了林谦树的袖子:“太好了,林老师,你来得正好!你帮我代半节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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