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就是恐惧。
林拾娇哪怕二十岁了，其实骨子里，她就是没有一个安全感的小孩子。
小孩子会用哭闹，来引起大人们的注意。
林拾娇则用她的骄纵任性，想以此来证明秦爷爷对她的宠溺和喜爱。
在她的心里，未尝不知道这些事情是错的。
但是这么多年，她已经彻底的习惯了。
只有在秦爷爷和秦奶奶一次又一次的纵容之中，她对自己的身份和感情，才会在心里有更多的认可。
秦爷爷和秦奶奶难道就不知道这些吗？
他们心里是明白的。
但是养在身边十几年了，林拾娇却还是没办法对这份亲情有更多的安全感。
他们也很难有其他的方式，让林拾娇明白这一点。
只能是在没有超出底线的范畴之内，给林拾娇最多的宠爱和纵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一点，江宁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她今天就算是为了秦爷爷和秦奶奶，再帮林拾娇一回。
江宁看着林拾娇，出声问道。
“林拾娇，你觉得秦爷爷和秦奶奶为什么会喜欢我？”
“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跟九烈哥哥结婚了！”
林拾娇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
江宁听了后，轻笑了几声。
“就只是因为我和秦九烈的夫妻关系，秦爷爷和秦奶奶就会喜欢我、认可我？
林拾娇，你未免把秦爷爷和秦奶奶也想得太简单了。他们两位老人家，可是从战火风飞中走过来的。他们吃过的盐，甚至比我吃过的米都还多。
如果我是一个尖酸刻薄的泼妇呢？如果我是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呢？你觉得他们还会一层婚姻关系，就喜欢我吗？”
一句一句的反问。
如同利箭一样，戳进了林拾娇的心口。
林拾娇站在原地，浑身上下冰冷和僵硬。
她神色紧绷着，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一时间没有回答江宁的话。
但是她的心里，却有着十分肯定的答案。
——不会。
秦爷爷和秦奶奶并不是那种非常好亲近的老人家。
他们的善意和宠溺，只对他们心里认可的自家人。
如果江宁真的是她说的那种人，别说江宁是秦九烈的媳妇儿，哪怕她是秦爷爷的亲孙女，恐怕也已经被打断了双腿，逐出家门了。
秦爷爷在子女教育上，是绝对铁面无私的那种人。
江宁看着不说话的林拾娇，也看穿了她心底里的回答。
所以她接着说道。
“林拾娇，你跟在秦爷爷和秦奶奶身边那么久，你是最了解他们的人，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秦爷爷和秦奶奶之所以喜欢我、认可我，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我和秦九烈是在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过日子，看到了我们夫妻是彼此帮衬着，照顾着生活。
是因为我努力做好的每一件小事情。
同理，放到你身上呢？
林拾娇，秦爷爷和秦奶奶对你的喜欢和疼爱，就只是因为你是他们死去战友的孙女吗？”
此言一出。
又是重重一击。
林拾娇怔怔的看着江宁，发白的嘴唇颤抖着。
几次要说话，但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跟喉咙被堵住了一样。
她想说，难道不是因为这样吗？
但是这个回答，无疑是在侮辱了秦爷爷和秦奶奶对她这么多年的感情。
她想坚定的否认。
但是她心底里的恐惧和害怕，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说出这样的话。
林拾娇就被这样夹在中间。
整个人都被重重拉扯着。
然而……
江宁却给了她答案。
“林拾娇，我觉得不是因为这些。或许你们最初能遇见的原因，的确是因为你是秦爷爷死去战友的孙女。可是他们想要补偿你，可以有很多种办法。
可以给你钱，让你继续生活在农村，和你以前的亲人一起。也可以送你去福利院，或者送你去寄宿的学校，甚至可以将你留在京城，我相信京城的生活条件，一定是比这里更好的。
可是秦爷爷和秦奶奶都没这么做，而是将你带在身边，由他们两位老人家亲自照顾。
这样的疼爱，恐怕连秦家其他的孙辈，也都没有人享受过吧？”
江宁说到这里，声音里的温柔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认真。
她加重语气，字字铿锵道。
“林拾娇，别看轻了你自己，也别看轻了秦爷爷和秦奶奶对你的感情。”
说罢。
江宁清冷的目光，淡淡的从林拾娇的脸上转开。
能说的她都都说了，能不能解开心结，就看林拾娇自己了。
江宁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脚步声越来越远。
林拾娇依旧僵硬的站在原地。
她垂落在身侧的手，已经不知不觉的握成了拳头，正在发出轻轻的颤抖。
发红的眼眶，酸涩的泪水。
触不及防的落下。
林拾娇的脑海里，响起一句熟悉的话语。
“诶呀，怎么哭了？！是谁惹娇娇红了眼睛的，爷爷这就帮你去出气……”
无论是四五岁的时候，还是现如今。
秦爷爷对她的宠溺，是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的。
这样厚重的感情，她明明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 却将自己陷入在思想的禁区里。
反倒是在此刻。
被她最讨厌的江宁，狠狠地点醒。
……
江宁在百货商场里，挑选了不少布匹，还被送了一台缝纫机。
百货商场的经理，热情洋溢的说道。
“秦太太，这是我们顾小姐送您的，希望你能收下。”
这声“秦太太”，听得江宁都没能反应过来。
等回过了味，仔细这么一品，竟还有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不好意思。
江宁把布料放进了灵宝空间里，既轻松又不碍事。
至于缝纫机……以后在家里，总是要被人看到的，藏起来就不好解释，只能是麻烦经理把缝纫机送到汽车接送点去。
江宁则去了集市，一方面是还需要买很多东西，另一方面则是约好了跟王春霞碰面的。
热尔闹闹的集市里。
“芋头……新鲜的芋头……小姑娘，芋头要不要来点？”
江宁听着叫喊声，转头看起时，不仅看到了又大又圆的芋头，还看到了一片一片绿油油的芋头叶子。
绿叶上还挂着水滴，晶莹剔透的，一看就是早上刚挖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