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晴在那边气急败坏。
【呵,姐妹情深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很快,于朝娣接到学院的电话。
通知她,之后不必再回学院打扫卫生,她被解雇了。
于朝娣有些紧张地问:“为什么?这次我请假是经过批准的。”
“小于啊,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边叹口气,“对了,学院提供的清洁工宿舍你也不能再住,那里面还有些你的东西,会直接扔到废品站。”
于朝娣可怜地问:“不能再通融几天吗?我会回来收拾。”
“不可以。”对方干脆地挂断电话。
于朝娣握着手机,眉头微微蹙起。
一会儿后,于朝娣告诉自己,“打起精神来,没关系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好不容易住这么好的地方,要好好享受。”
她脑海里浮现出沈思溪的模样。
忍不住去想,沈思溪会怎么做,然后有些笨拙地模仿。
如果是沈思溪,她肯定会享受当下。
-
于朝娣走到巨大的透明浴室里。
这儿的大理石地砖嵌着金线纹理,她小心翼翼抬脚跨过,怕把它们踩坏了。
于朝娣昨晚被沈思溪教会了泡澡。
今天的浴缸比昨晚的房间好了不知道多少,洁白的瓷映着温和的亮光。
于朝娣放好水,慢慢泡进去,舒适又惬意。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
“喂?”于朝娣的声音隔着雾气,更显忐忑。
“你个死丫头?你在那边搞什么破比赛?你是那块料吗?把工作都搞丢了,你是脑子瓦特了?”
“妈妈我——”
“别叫我妈!我们没你这么没用的女儿!赶紧想办法给我赚钱!你弟弟没考上高中,要交二十万的择校费。”
电话被拉远又拉近,于朝娣的爸爸抢过电话。
“在那边赚不到钱就给我回家!你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找个以后能帮衬你弟弟的男人,先弄几十万彩礼回来!”
于朝娣的妈妈又把电话抢过,“反正就这两个选择,给你一周时间,你看着办吧!”
说完,“啪”的一声挂断。
没人关心于朝娣的比赛怎么样。
就像那年她以中考全市前三十名的成绩考上高中,却还是被他们以“钱要给弟弟找关系上一个最好的小学”,于是把她安排偷渡出国打工那样。
作为姐姐,于朝娣活该牺牲。
她垂下发红的眼睛,微微颤抖地捏着手机。
如果是沈思溪......
不,沈思溪不会拥有这样糟糕的家庭。
没人会比她更糟。
于朝娣崩溃地将脸埋进发烫的热水里。
她想知道,要是她死了怎么办。
谁来为弟弟挣钱。
浴室的水雾蒸腾氤氲,于朝娣没入水中的脸,忽然有了笑容。
这个设想,反而让她前所未有的轻松。
……
忽然,有人破门而入。
沈思溪冲开雾气,浑身凛冽地闯进来。
她一把从浴缸里捞起于朝娣,有些生气地问:
“你在干什么?”
于朝娣眨了眨眼,听不太清沈思溪在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她没死。
可惜她又要给弟弟挣钱了。
“于朝娣,我问你。”
沈思溪将浴巾往她身上一裹,拽她到落地窗前。
“外面的夜景好看吗?”
于朝娣抬眼看出去。
格拉斯这座小城灯光如昼,歌舞升平。
多漂亮的夜景,她点点头。
来国外这些年,她白天打工,晚上打工,好像从来没闲下来,看一眼异国风光。
哪怕只是随处可见的夜景。
沈思溪又问她。
“这个总统套房你喜欢吗?”
于朝娣再次点头。
“参加全球调香师大赛晋级半决赛,你开心吗?”
于朝娣更加拼命点头。
“既然这世上有这么多美好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死?活够了?”
于朝娣咬住唇,羞愧又不安地低下头。
她说不出口,关于她那吸血虫般的父母和弟弟。
沈思溪挑眉冷笑,“不就是原生家庭有问题,你还需要管她们做什么。”
于朝娣愕然地睁大眼睛。
“你、你知道?”
“听到你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沈思溪都不需要细问,因为她经历得实在太多。
光是她自己,就整死过好几个世界的偏心父母和傻叉弟弟。
沈思溪作为前辈,拍拍于朝娣的肩膀。
“第一,你已经成年了。”
“第二,你很有调香的天赋,以后会成为非常厉害的调香师。”
“第三,不是我救你,你现在已经死了,所以你的命现在属于我。”
“就这三点,足够了,懂吗?”
于朝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沈思溪很有气场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
“那现在,按我说的做。”
“打开你的手机。”
于朝娣乖乖拿出。
“回拨刚刚的电话。”
于朝娣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按了下去。
她的手指颤抖,隐隐有些激动。
好像感知到这是改变自己命运的一次机会。
有神明正在对她进行救赎。
电话很快接通。
那边,于朝娣母亲烦躁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我还在打牌,你有事赶紧说。”
沈思溪勾起唇角,“会说脏话吗?”
于朝娣捂住话筒,为难地摇摇头。
“有仇当场报,有话当场骂,我教你。”
沈思溪一字一顿地教于朝娣。
节奏和气势都无可匹敌。
“去你妈*的。”
“¥#*@*%!”
“……”
于朝娣一开始还有点卡壳地学着。
但说着说着,她越来越顺畅,越来越流利。
到最后,都不用沈思溪教。
她自由发挥,放飞自我,将她这些年听到过的父母所说的脏话,全都回敬给他们。
这二十年,她从没这么痛快过。
电话那边,于朝娣的母亲听傻了。
她甚至忘记回骂,听筒里传来她震惊到不小心将麻将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的声音。
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于朝娣一口气骂完,她长舒一口气。
心跳加快,脸也红了。
但她忍不住朝沈思溪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沈思溪也笑笑,发出最后的指令。
“现在,将你的手机扔进水里。”
于朝娣愣了愣,随后如同下定决心。
她将这只每天都小心翼翼擦了又擦的手机,干脆地扔进水池。
就像与过去这二十年的于朝娣,利落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