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炎热起来的天气,让大家纷纷脱去春装,开始换上清凉的夏装。
闷热的会议室里吊扇吱悠悠地转着,房间里的烟味和香水味混合在一起陈时平忍不住想打喷嚏。
苏桐全程参与剧本研讨,说出很多自己写作时的想法,演员们都提出很多不同的建议。
“这么多人一起参与创作是我从来没有的体验,写作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苏桐笑着说道:“但是电影创作让我看到团队协作的乐趣。”
“写作是私密的释放,电影是公开的揭发。”陈时平笑着说道:“在这个过程,会把导演和编剧所有的想法都一点点剖析出来,像是当众脱掉裤子一样。”
“哈哈,你这个比喻太有趣了。”苏桐颇为认可地说道:“之前分析人物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被你们扒光了。”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忍不住笑起来,还有人打趣说这是扒时代的底裤,将封建的黑暗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此时的剧本已经走到最后,陈时平手里的本子上也记下很多修改建议。
陈时平左手拿着钢笔的笔帽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着,看着本子上那些建议,心里总有一种堵塞的感觉。
这些问题基本上都是演员走戏的时候提出的台词问题,剧情是没有变化的,不过每个演员的状态不同,原版的台词不一定适合改版后的演员。
陈时平可不相信自己能够完全复制张一牟,就像自己不会完全复制新龙门客栈一样。
经典电影不代表没有问题,更何况创作团队都换了,想要完全复制是绝对不可能的。
陈时平看过参考答案,完全照搬肯定有成绩,但是肯定达不到参考答案的成绩,想要拿到好成绩就必要有自己的东西在里面。
电影艺术不是照片打印,摄影机乏味的现实复原性只能将置于它之前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展示出来,让故事和情感体验归于平庸。
做导演需要的是热爱并具备电影语言,知道什么是戏剧性,并且利用它讲述那些关于人的生存状态,把故事变的有热情、有想法、有动力。
陈时平对妻妾成群这个故事很有感觉,不过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他讨厌封建规矩对人的压迫和扭曲,但是他又有陈老爷的阴暗心思,这种矛盾让他变的更加敏感。
张一牟拍出来的是说封建对人的压迫和扭曲,但是陈时平觉得这一切并不是封建制度和时代背景的问题。
因为在现在如此开明的社会中,这种事情依旧存在,所有的压迫和黑暗都来源于人性。
陈时平现在想要放大这一点,而不是去揪着时代的过错不放。
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历史,也曾有女性大放光辉的时候,她们也曾肆意畅快的活过,不能一有问题就说是时代的错。
那只是人作为人给自己找的借口。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看着陈时平,他拿着钢笔帽敲桌子的动作越来越慢,手停在半空的时间越来越长。
陶慧闵知道这是陈时平创作的重要关头,于是偷偷对所有人做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起身出去。
其他人对视一眼也都悄悄地起身出去了,会议室里顿时只剩下陈时平一个人。
吊扇的风不断把陈时平手下的剧本和稿纸吹起又落下。
会议室外面,哪怕大家都出来了,但还是压着嗓子说话,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陶慧闵小声地解释道:“时平有灵感了,不能打扰他,抱歉让大家出来。”
众人纷纷说能够理解,苏桐点头最快,他是作家自然明白陈时平此时的状态。
苏桐看着会议室里的陈时平忽然说道:“我感觉我们之前讨论的问题,很有可能要全部推翻了。”
“那你的底裤不是白扒了?”
有人笑着调侃,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苏桐也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小声地说道:“那有什么的,等时平写完,我直接看他的底裤!”
苏桐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反应过来不能打扰陈时平,都捂着嘴憋笑。
众人此时都不敢继续在门口停留,都憋着笑离开了。
陶慧闵走的时候回头看一眼会议室里的陈时平,感觉他今晚可能去不了刘小庆家了。
此时刘小庆家里,她正招待巩丽呢,茶几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刘小庆接起电话听陶慧闵说完后,心里有些无奈,这也太不凑巧了。
挂断电话后,刘小庆抱歉地对巩丽说道:“时平晚上可能来不了,下午他们弄剧本研讨会,他忽然来灵感,这会正重写剧本呢。”
“重写?”巩丽有些惊讶。
刘小庆点点头说道:“时平那个人很多想法的,拍龙门客栈的时候也经常改自己写好的剧本。”
“理解,一牟有时候也是这样的。”巩丽感同身受地说道。
理解归理解,不过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巩丽心里还有些失望。
“既然陈时平来不了,那我就不打扰庆姐了。”巩丽主动告辞道。
刘小庆拉住巩丽说道:“别啊,万一他来了呢,再说了,伱都来了还能让你空着肚子走啊,留下吃饭。”
巩丽推辞不过只好答应,心里却觉得没什么希望。
此时的陈时平正在奋笔疾书,眼睛里燃烧着炙热的光芒,钢笔不断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蓝色的墨水从笔尖滑出汇聚成一个个漂亮的字。
电影中过分强调封建权威的压迫,四位太太都是被逼迫的被封建规矩同化的。
在陈时平不想把一切归结到规矩上,规矩的背后是人,他想放大人心里的阴暗。
陈家的规矩不可破吗?所有人都遵守了吗?
说到底规矩只是老爷的内心的阴私,利用这些规矩满足自己,太太们也在利用这些规矩来满足自己。
颂莲的悲剧不是被逼着做人家小妾才导致的,她也有着自己的贪婪和欲望,只不过在陈家被放大了,主动适应然后利用这些规矩满足自己。
重新确定思路后,陈时平发现需要改的地方非常多,但是重写起来并不困难,大方向并没有变,现在又灵感爆棚,写起来顺畅的很。
一个剧本不过几万字,需要改的地方也不过万余字。
陈时平写完的时候,虽然天都黑了,但是却没有太晚,下午三点多到现在才过去四个多小时而已。
看着重新写完的剧本,陈时平长长的舒一口气,眼睛里炙热的光芒也在逐渐消散,饥饿和疲惫也随之袭来。
陈时平摸摸自己的肚子,把写好的剧本收好后就出去找吃的了。
“忘了小白菜出去吃饭了。”陈时平快走到家属区的时候才想起来这回事。
难道回家吃酱油面条?陈时平忍不住一阵恶寒,白水面的味道他不想再尝试了。
陈时平忽然想起来刘小庆还约自己吃饭呢,现在差不多八点,应该还来得及。
等陈时平赶到刘小庆家的时候刚刚八点十分,敲门进去后刘小庆就忍不住说道:“还以为你不来呢,幸好多等你一会,正好刚刚开始。”
陈时平笑着说道:“我可是闻着味就来了,幸好赶上了。”
客厅里,巩丽听到陈时平的声音,第一印象就是他说话中气很足很精神。
等到陈时平进来后,她忍不住打量一眼后肯定了自己刚刚的感觉。
给人一种精力很旺盛的感觉。
陈时平进来后也看到巩丽了,忍不住扭头对刘小庆说道:“庆姐,你要介绍的朋友不会是巩丽吧?我可是很早就想认识了。”
听到陈时平的话,巩丽有些惊讶,不知道是客套话还是真的。
“你好,我是陈时平,很高兴认识你。”陈时平笑着伸出手。
等两人握手之后,刘小庆才连忙招呼坐下。
陈时平坐下后奇怪地问道:“姐,你家那口子呢?”
“吵架撵出去了。”刘小庆淡定地说道。
陈时平:“.”真惨啊。
不过关自己屁事,他就是来蹭吃蹭喝的,又不是来劝架的。
早就饿坏的陈时平,话都没说几句就开始大吃特吃,也不管一起吃的还有两位美女。
刘小庆给陈时平夹菜,笑着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阿闵在家虐待你呢。”
等陈时平吃个半饱后才放慢速度和她们聊起来,这才知道巩丽因为自己截胡妻妾成群,特意来问有没有机会演女主角的。
巩丽笑着说道:“一开始不知道你有女朋友,要不然我可不开这个口。”
“张一牟没找其他剧本吗?就算没有新戏开机,给你介绍几个剧组也没问题吧,怎么让你自己出来找资源了。”
陈时平好奇地看着巩丽,总不能没有妻妾成群,张一牟就不拍电影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巩丽眼中浮现一抹晦涩,怎么没介绍呢,还让自己和别人拍激情戏呢。
看到巩丽这个表情,陈时平感觉这里面有事,就不再继续追问了。
“不过这部戏真没办法和你合作了,下次有机会一定合作。
”陈时平顿一下说道:“我还有一部电影正在筹拍,里面有个角色挺适合你的,不过不是主角,你有没有兴趣?”
巩丽疑惑地问道:“你这部戏还没拍,就准备下一部了?”
“时间不等人,提前筹备嘛。”
陈时平没解释太多,霸王别姬里面的菊仙肯定要找巩丽的,还有活着里面的家珍。
刘小庆此时忍不住说道:“时平,你怎么不找我啊?”
陈时平笑着说道:“姐,你总得让我多和其他演员合作合作吧,咱也想多认识几个优秀演员啊。”
“鬼扯,你想认识谁不行啊。”刘小庆笑骂一句,也没继续纠缠。
陈时平的确欠她人情,不过也帮她赚到很多钱,还主演了新龙门客栈。
做人不能挟恩自重,不然朋友都没得做。
又闲聊几句后,刘小庆主动说起新龙门客栈的首映问题。
“这次首映还在胜利影院?”
陈时平点点头说道:“红楼影院的设备不行,地质礼堂座椅太硬,主要是胜利这个寓意好。”
“估计西单大街又要堵咯。”
刘小庆现在还记得当初黄飞鸿上映时的场面,当时心里就懊恼自己没强硬的要求演十三姨,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
陈时平也觉得西单大街会堵,梁佳辉和林清霞再加上刘小庆,这个主演阵容要不火,简直没天理!
有可能比黄飞鸿还要火!
巩丽听着陈时平和刘小庆说新龙门客栈的事情,心里感觉挺奇怪的,她也拍过商业片,不过没有什么水花。
今年刚上映的古今大战秦俑情票房很差,去年十一月底上映的代号美洲豹也被陈时平的黄飞鸿碾压到渣都不剩。
文艺片上面也同样如此,菊豆虽然在戛纳拿奖,但是和陈时平的金棕榈大奖中间差好几个等级呢。
巩丽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一琢磨怎么有种全方位被陈时平碾压的感觉呢。
要是能和陈时平合作会不会比现在更厉害?
巩丽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想到陈时平刚刚说下部电影有个角色适合自己,就忍不住打断他和刘小庆。
“你刚刚说的那个角色能和我说说吗?”
陈时平不知道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个问题,就说道:“女一号,不过这是一部两个男人的电影,所以算是配角。”
巩丽眼睛微微一亮,还以为是女二号之类的呢。
“我能看看剧本吗?”
陈时平摇摇头说道:“不行,签完合同才可以。”
巩丽:“.”哪有不给看剧本就签合同的!
“不过原著小说你可以看看。”陈时平忽然想到程凯歌,就笑着说道:“不过程凯歌说这是一本三流小说,不知道你男朋友愿不愿意让你接。”
原来的时空中是芦苇改的剧本,张一牟看过剧本所以知道这是好剧本,才会推荐巩丽去霸王别姬剧组。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不知道张一牟会不会支持。
巩丽听到程凯歌和张一牟两个人的名字,又想到他们要自己去演激情戏的事情,心里又忍不住升起一丝不快。
于是看向陈时平霸气地说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他管不到我。”
陈时平有些惊诧,怎么问道八卦的味道,巩丽这个时候竟然不死命抓着张一牟?真是奇怪了。
忽然好想吃瓜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