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江逾白胸前的伤口发作,再也压抑不住,喉间涌上一口黑血猛地喷了出来,顺着嘴角不断向下滴落,血腥味钻进沈知意身体里,那股被折磨的恐惧像潮湿木板上生长的霉,不至死但像蚂蚁蚕食身体般让人难受。
是被折磨后,本能的恐惧、害怕。
江逾白强撑着伤势,手刃六个死士,还和她周旋这么久,显然已是极限。
恍惚间,江逾白身子晃了两下,这一幕正好落在沈知意眼里,武功再高强又如何?他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沈知意瞅准时机,迅速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没有一丝犹豫,头也不回转身就跑。
刚跑两步,就被江逾白擒住,沈知意停下脚下的动作,一脸惊恐地转身望向江逾白,眼睛一酸,泪珠滑过脸颊,犹如断线的珠串,淅淅沥沥像小雨不断往下滴,鬓角的发丝黏在脸颊上。
“敢跑?”
他的语气冰冷,手段毒辣,沈知意不敢赌他的怜悯。
“大侠,你和我无冤无仇,为何就不肯放我一马?”
连声音都在颤抖,偏执地向他眼里望去,乞求看到一丝怜悯。
沈知意那双桃花眼生得极魅,瞳孔中仿佛容下了漫天细闪星辰,借着月色摇曳生姿,哪怕流露出惊恐的神情,那双眼睛天生的美丽却遮不住。
“要么救我,要么殉葬。”江逾白语气冰冷。
黄泉路上还有美人作伴,他不吃亏。
除了救他,沈知意别无选择,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好”,就当报了上一世他误打误撞从沈青禾救下自己的恩情,两人从此扯平,再无瓜葛。
砰——
伤口再也撑不住身体的晃动撕裂出一个更大的口子,江逾白身形愈发不稳,一个踉跄,手中的剑落在地上。
沈知意忙不迭想闪开,刚想抽身才发现小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僵住了,她被谢少恒用酷刑折磨的这些年,已经让她形成了条件反射。
没想到......重生了这个贱男人的影响还留在她身上。
沈知意失去重心,避免她再逃走两人站得极近,江逾白倒在她的身上,她没来得及反应,向后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扯过江逾白的胳膊猛地往自己肩上一搭,掌心传来触感,惹得他一愣。
胆子真大......
好在沈知意出生将门世家,会一些防身的武功,抗个江逾白还是能行的。
沈知意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剑,这剑倒是有些眼熟......
剑身由寒冰玄铁锻造,通体呈银玄色,在月光的照耀下如玉石般通透,更衬得寒意冰冷,和他主人一样,光是叫人看着都涌出浓烈杀意,剑身雕刻着繁杂的祥云纹样,如卧龙蜿蜒盘旋,剑柄镶嵌一颗淡青色的宝石,甚至刻画着几道......符文?
绝世宝剑,不过如此。
沈知意叹了口气,垂眸恹恹,她经历过一次生死,深知活下来永远是最重要的,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沈知意紧紧咬住嘴唇,吃力地拖着江逾白往前走。
七岁那年,她跟随皇族围猎,那些王孙贵族都进山围猎去了,帐篷里只有一些侍卫和几个婢女,谢少恒觉得无聊,怂恿她一起跑到山上。
邻近冬日,山上显现出些许积雪,两人走到半山腰,沈知意被山间的野花吸引,不过逗留两下的功夫。
等她再一转身,谢少恒已经消失在她眼前,两人意外走失,沈知意急得大哭,她把身份尊贵的三皇子给搞丢了,她怎么给一向宠爱她的皇帝陛下交代。
沈知意年幼,又常年养在宫中,对于山林的小路极为陌生,因为害怕,蹉跎在原地不知所措。她一个人在山里走了许久,弯弯绕绕一直没能找到刚来的路,或许是因为年幼,她对于刚才的路已经不记得了。
初雪时分,路上残存些许薄冰,这时候路是最难走的,她脚下一滑,连滚下山崖,还摔断了腿。
迷糊之中,有个生得极美的富家小姐,发现了奄奄一息倒在路边几乎绝望的沈知意,那位美小姐也是这么背着她,一步一步背到了山脚下,将她放在了帐篷外边。
醒来后,除了记忆里那模糊得看不清具体纹样的卷云纹样的发簪,脸庞的轮廓已经模糊,还有肩上踏实得气味,她再也没找到过这位小姐。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沈知意才找到一处歇脚的山洞。
奔波了这么久,沈知意早就没了力气,刚才一路上都在强撑着身体,正准备松手,江逾白险些被她摔在地上。
想不到威名远扬的奸臣贼子江逾白,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也是,他也是人,是人都会受伤。
这还是沈知意第一次见他狼狈的模样,发丝混杂着血水紧紧贴在脸上,嘴唇因为缺水泛起死皮,有种死人身上才存在的煞白。
不知怎的,竟让沈知意想到她上一世在牢笼里的狼狈模样。
蓦然,沈知意眼底闪过一丝悲凉的神情。
沈知意蹲在他面前,鲜血浸透了衣衫,神情比刚才更加凝重,再不及时处理伤口感染得可不止胸口这一心半点。
来不及细想,沈知意直接拔出头上的簪子,用力抓住他的衣领就往外扯,正准备将他的衣衫撕碎,江逾白反手擒住她的手腕,扼住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月黑风高,姑娘扒我衣服,胆子很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