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梁长老棍挑完颜芮；郭女侠棒打纳努罕上回说到比武临近午时，众人用午餐，蒙古方招待的只有烤全羊和马奶酒，郭靖率群雄与蒙古武林志士比拼海量，逸兴横飞，引吭高歌，引起群雄的共鸣。岳飞的一曲《满江红》，让众人暂时消除了敌意。班八思本来想在襄阳城立威，谁知郭靖风头越来越盛，竟喧宾夺主，威风八面，比自己还要兴致高。不禁又惊又气，见满地酒渍，陶瓷碎片铺满一地，两只烤全羊也仅剩一个骨架。便厉声喝道：“现在大家都酒醉饭饱，该是一决胜负的时候了。”刚刚调起的热闹气氛经班八思一叫唤，众人顿觉逸兴全无，纷纷落座。班八思站起身来，高声说道：“刚才我方燕霛燕掌门连赢两场，平一场。这一局可以由贵方先选派守擂人，订立比武规矩。”黄蓉游目四顾，不禁踌躇起来，朱子柳、武三通两师兄弟年岁已高，不宜有劳，而丐帮几个八袋长老似乎很年轻，殊无取胜把握；郭靖必须坐镇，等着与对方主帅班八思动手。左思右想，看来还是自己先下场应付一局再说。念及于此，站起身来。郭靖和郭襄刚要制止，丐帮中闪出两个人来，原来是丐帮左右护法梁长老和申长老，他二人躬身行礼道：“不劳老帮主亲自动手，容某等会一会蒙古英雄。”黄蓉见有人主动请缨，放下心来，又坐了回去，低声嘱咐道：“对手太强，两位长老请小心行事，一旦不敌，及早抽身，不可硬拼！”两位长老躬身道：“谨遵老帮主的吩咐！”梁长老对申长老说道：“我先上场，待我支持不住时，你再来顶替我！”也不待申长老回答，提起一根竹棒，纵身跳到擂台中央。朗声说道：“梁某听说神拳无敌横行长白山，罕逢敌手，丧身于他手下的豪杰之士数不胜数，我丐帮中都分舵舵主邬全就是为其所害，今日梁某会一会这一对神拳！”神拳无敌完颜芮见梁长老单向自己挑战，见无可躲避，硬着头皮，来到擂台中央。梁长老戟指骂道：“丐帮与阁下没有过节，为何伤我邬舵主的性命？”完颜芮冷冷地说道：“比武争斗总有死伤，是他技不如人，怪不得我。”梁长老怒气勃发，说道：“那你有本事来取老叫化的命啊？”说完，走到案桌旁，提起笔来，“唰唰唰”三笔两划就签上生死状。完颜芮冷笑道：“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也走过去，三下五除二，就签上了一张生死状。梁长老见完颜芮签完名，暴喝一声，道：“狗贼，纳命来！”话未说完，挥棍直上，朝完颜芮的天灵盖上直戳过去，完颜芮号称神拳无敌，自非庸手，只见他侧身一让，伸出右手，抓住竹棒，左手用力一斫，将竹棒斫断一小节，整整齐齐，如被利刃斫断一般。梁长老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竹棍一甩，如利箭一般插在擂台边上，挥着一双肉掌，与完颜芮缠斗在一起。原来梁长老的一对铁掌也浸淫了数十年，得前帮主黄蓉传授了一招打狗棒法，救了少帮主耶律和一命，一根竹棒始终不离身边。这一次的那一招打狗棒法尚未使出，就被完颜芮斫断，干脆丢开，使出自己的绝学来。两人的身法都是走沉稳路子，顿时，两双肉掌上下翻飞，瞬息之间，双方各使出了八十招。黄蓉见梁长老步履沉稳，银须飘动，气势逼人，而完颜芮纵跃轻捷，四处游走，似是要将梁长老磨得筋疲力尽，才下杀手。微感不妙，心知时间一长，对梁长老不利，彷徨无策，心中不禁焦躁。抬眼望着郭靖，见他神情严峻，似乎也看出了其中的厉害关系。郭靖见黄蓉望着自己，心知梁长老处境极为危险，突然见完颜芮拳法一变，动作极为缓慢，于是对着黄蓉吟道：“气拔山兮力盖世，左冲右突指中宫！”郭靖虽只是对着黄蓉说话，这句话却给梁长老听得清清楚楚。只见梁长老掌法一变，顺势使出一招“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梁长老危急之中救了耶律和，黄蓉让郭靖传授给他三招“降龙十八掌”作为奖励，梁长老刚刚学会，还不懂得怎么收发自然。刚才听到郭靖念出的“降龙十八掌”的心法口诀，梁长老闻声顺势拍出，威力无比，“降龙十八掌”的功力瞬间发挥到了极致。完颜芮想不到梁长老突然使出厉害的招数，措手不及，想闪躲已不可能，硬生生地接了一掌。完颜芮还没有反应过来，梁长老的第二招“潜龙在渊”顺势拍出，随着一声闷哼，完颜芮的身形飘起，又像一个断线的风筝，跌落在擂台下，挣扎几下，又喷出几口鲜血。梁长老对着完颜芮吐了一口唾沫，然后飞身过去，拔出竹棒，戟指完颜芮道：“快点起来，不要装死！”完颜芮此时已毫无斗志，哪敢再站起来，唯有趴在地上装死。梁长老伸出竹棍，使出“粘”字诀，用力一挑，完颜芮肥胖的身体又被挑将起来，又重重地摔在班八思面前。梁长老双手抱拳，说了声“承让”，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上。两个蒙古兵走到擂台上，扶起完颜芮，半拖半拉地把他扶了下去。班八思看得暗自心惊，打着哈哈，半含讥讽地说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郭大侠观战之际，还有闲情逸致吟诗，老衲佩服！”郭靖脸上微红，不答一语。黄蓉刚想反唇相讥，听见对方阵营中“咚咚咚”地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来。这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哇啦哇啦地大叫道：“这一局由我方设擂，谁要是打倒我，我纳努罕心服口服！”众人一看，见一个长得中间肥，两头尖，浑身像一个陀螺般的人。只见他脚步沉稳地走到擂台中央，腰间束着金腰带，打着赤脚。郭靖一看，就知道这是蒙古摔跤第一勇士，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束紧自己的腰带。郭靖的动作逃不过黄蓉的眼睛。黄蓉心里一惊，急忙向郭靖使了使眼色。黄蓉知道，己方也只有郭靖自小生活在大漠，练习过摔跤技艺，能够赢这个纳努罕的也只有郭靖一人。但如果郭靖此时出场，对付班八思时，赢的机会就没有多大把握了。郭襄站在身后，已看出母亲的为难，于是闪身而出，说道：“众位叔伯稍等，让襄儿出去活动活动筋骨。”黄蓉见郭襄自动请缨，心想，也好，让这个小丫头出去顶这一场，即使输了，也只是打一个平局。便关切地说：“以己之长，攻彼之短。见好就收，勿生事端！”郭襄躬身行礼，道：“襄儿自可理会，请娘切勿担心。”黄蓉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去罢，胜负勿太在意。”郭襄答应了一声，缓步走入擂台中央。只见郭襄衣袂飘飘，云髻高耸，顾盼生辉，艳丽照人。纳努罕顿时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侮辱，粗声粗气地嚷道：“小姑娘，这是比武，不是闹着玩的！赶快回去，叫你们的大人来。我纳努罕可是从来不跟女子摔跤的！”郭襄啧啧有声，说道：“你虽然腰里系着金腰带，在蒙古草原是摔跤第一勇士。但是来到我中原地区，恐怕连我的衣角都抓不住！”纳努罕不知是计，认真地说道：“我如果牵住你的衣角，那你就是属于我的人了。”纳努罕很天真，认为男孩子的牵住女孩子的衣角，就是恋人。郭襄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你能在半个时辰内抓住我的衣角，就算我这一局输了，如何？”黄蓉听到他二人的对答，不禁松了一口气，暗暗点头。心道，襄儿这个小丫头真的是鬼精灵，能够抓住她的衣角，别说一个纳努罕，就是三个纳努罕也未必能够！看来这一局胜负不用担心了。纳努罕望着娇小俏丽的郭襄，歪着头，说道：“如果我抓到你，不仅算你们输了，你还得跟着我回漠北！”班八思一听纳努罕中计，大为着急，说道：“好好地比摔跤，罗罗嗦嗦干甚么？不像个男子汉！”纳努罕牛脾气一来，抗声道：“我偏要抓住她，让她输得心服口服。”郭襄心中一动，娇笑道：“一言为定，不许反悔！”说完，闪到一旁。纳努罕嚎叫一声，张开双臂，如铁箍般地围过来。郭襄身形一矮，从纳努罕的胁下钻了过去，站在纳努罕的身后。纳努罕双手一箍，见没有抱住郭襄，以右脚为轴，左脚一百八十度旋转，转过身来，与郭襄相对而立。郭襄大骇，原以为纳努罕笨手笨脚，不会这么快转过身来。情急之中，拔身而起，跃过纳努罕的头顶，躲开他的双手，接着又飞到他的身后，脚上踩着陶瓷碎片，突然灵机一动，顺势挑起一块碎片，踢向纳努罕。纳努罕刚刚车转身过来，陡见一块白色的陶瓷碎片如利箭般飞向额头。纳努罕躲避不及，不偏不倚，重重地打在纳努罕的眉心，顿时额头鲜血直流。郭襄见一招见效，依法施为，地上的瓷片依次挑起，变成了她的武器，如飞蝗般，纷纷射向纳努罕。纳努罕兀自神勇，双手挥舞着护住双眼，浑不管脸上、手上的血迹斑斑，无论郭襄闪躲在何处，总是迎着飞射的瓷片，义无反顾地抓向郭襄。郭襄见纳努罕皮粗肉厚，即使打中穴道也只是受伤轻微，闪躲腾挪之际，来到梁长老的身边，右手一探，将梁长老的竹棒拿在手中。纳努罕见郭襄身法微顿，双臂如铁钳一般，猛扑过来。郭襄顺势将竹棒搭在纳努罕的肩上，轻轻一引，使出打狗棒法的“引”字诀。纳努罕收势不住，一个趔趄，跌了个嘴啃泥，众人哄然大笑。原来打狗棒法讲究四两拨千斤，郭襄的竹棒一引，使用上了巧劲，让纳努罕着了道。纳努罕暗暗纳罕，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摔跤手段，翻身爬起，又往郭襄站立之处猛扑过去。郭襄看准来势，使出竹棒往纳努罕的双脚一格，使出了打狗棒法的“绊”字诀，纳努罕站立不稳，滚倒在地。黄蓉见状，大声说道：“蒙古勇士摔倒两次，输了输了。”纳努罕挣扎着爬起来，脸红耳赤，神情狼狈，嘟囔着说：“这个小丫头会妖术，我没有输。”虽然嘴硬，却知道自己果然输给了郭襄，也不好意思久待，便步履蹒跚，满脸血污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朱子柳大声说道：“怎么走了，不把郭二小姐带回漠北了？”郭襄闻言，俏脸绯红，站在擂台中央，如风吹的杨柳般，俏然卓立，哪还有半点刚才那种压倒群雄的豪气？正是：以己之长施巧劲，反败为胜得先机。欲知擂台比武结局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