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尚宫的眼里,余念初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上面吩咐要好好关照她是一回事,可余念初到底以后会在自己的手底下做事。
至少要让她把对上面的感激,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免得哪天她真飞上枝头了,自己捞不到半点好处。
于是钟尚宫故意收起了那副绣品,没有把它展示在众人的面前,反而严厉的呵斥起来。
“不服?掌级的考试轮的到你们不服?”
“何司膳,叶司制,安司设,刘司珍,把你们各自房里的宫女都带回去,凡是嚼舌根的,一律赏二十板子!”
此话一出,宫女们也不敢说话了,其实她们都听不明白的,平时钟尚宫是多温和的一个人。
如今却为了一个侯府小姐这般苛责众人……
一时间,尚宫局内对余念初的不满更甚了。
待众人散去,钟尚宫对面前的叶素素和余念初宣布了结果。
“这场比试,余小姐赢了,以后余小姐就是司制房的掌制。”
说着她又看向叶素素,“至于素素,就还是跟之前一样,继续做女史吧。”
话音刚落,叶素素就固执的站起了身来,朝钟尚宫大喊,“尚宫大人,属下不服!”
“您至少该让素素知道,自己为什么输!”
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上一个掌制离宫,如今掌制的位置还没坐热呢,就要被一个刚出现的黄毛丫头搅了局。
哪有这样的道理!
钟尚宫咳嗽了声,为了不让她继续吵闹,也便将余念初的作品给了她。
“你自己看吧。”
这幅绣品跟叶素素的完全不同,不是一味的写实,而是修成了一副类似神话的图案。
叶素素读书不多,但也一眼能看出来她描述的是选秀。
用色大胆,针脚细密,没有修满绸缎,但上面表现出的东西,却比自己的满绣好了太多。
看着看着,叶素素就流下了眼泪。
原来钟尚宫不是偏私,而是自己是真的技不如人。
到了这个份儿上,叶素素终于还是低下了头。
“属下谨遵尚宫大人之命。”
她将余念初的绣品归还,十分不情愿的摘下了自己头上那个小小的金冠,一并放到了余念初的手中。
见状,钟尚宫大手一挥,朝两人说道,“余掌制,今天起你就上任吧,具体需要做什么就去问叶司制。”
“叶素素,你也一起下去吧。”
“余掌制初来乍到,把你之前的活计跟她对接一下。”
叶素素声音低低的,“属下遵命。”
两人出了正殿,一路往司制房的方向走去。
叶素素满脸不悦的走在前面,终于还是憋不住心里的话。
她一个转身,象征性的朝余念初行了个礼。
“余掌制,属下有事想问。”
余念初微微颔首,“你说。”
叶素素噘噘嘴,埋怨道,“请问吗,余掌制师从何人啊?”
她在司制房这么多年,本以为已经见惯了各种刺绣的珍品,可刚才余念初的那一副作品确实颠覆了她的认知。
哪怕是自己的姑姑叶司制,也没有这样的绣工。
最可恨的是,余念初才不到二十岁……
余念初也没藏着掖着,回了两个字,“我娘。”
至于她娘具体的身份,她现在还不打算暴露。
余念初这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本以为,这个叶素素会是个难对付的,没想到,下一秒她就跪倒在了她的面前。
余念初有些懵了,“你这是做什么?”
叶素素狠狠磕了个头,“余掌制,你能教我刺绣吗?”
叶素素确实对余念初不服,可是她的手艺,叶素素心服口服。
她从不想只当一个靠关系的酒囊饭袋,她也想靠作品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面对那双真诚渴求的眼,余念初上前扶起了她。
“我既然入了司制房,成了掌制,便会传授你们绣艺的,放心。”
别看余念初衣服白白嫩嫩的少女模样,可说起话来,居然如此的老成。
叶素素现在不觉得余念初是个酒囊饭袋了。
不过光是她不这么觉得可没用,司制房里明争暗斗的,她当了这么多年的掌制都还没完全让众人心服口服呢。
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司制房,叶司制也正好在。
院子里聚集着不少人,正看三个宫女被打板子。
叶素素清了清嗓子,朝众人喊道,“余掌制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顺势投过来,有打量有鄙夷,叶司制倒是笑容满面,很识趣的走上前来握住了余念初的手。
“好好好,余掌制啊,我等你好久了。”
说罢她就朝众人挥手,“还不排好队,给余掌制见礼!”
二十多个宫女排好队,双手搭在腰间,朝余念初行了礼。
“拜见余掌制。”
余念初毫不怯场,也没有故意面露微笑,反而稍显严肃的开了口。
“诸位免礼吧。”
“今日,我新官上任,还请诸位像往常一样,克勤克勉,凡有生事者,懒怠者,不止叶司制不会放过,我这儿也会严惩不贷。”
“明白了吗?”
宫女们齐声道:“谨遵余掌制教诲。”
叶司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没想到这侯府千金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以往的新官上任都是和和气气的,生怕底下人不配合,她倒好,丝毫没有平易近人的意思。
不过也是,人家是侯府千金,还有皇上撑腰,谁敢跟她过不去啊?
叶司制正想着,余念初已经转头看向她了。
“有劳叶司制交代接下了的事务。”
叶司制连忙点头,领着余念初和叶素素一起去了司制房的正堂。
交接事物的过程并不短,加上司制房里杂事繁多,一直到了晚上,余念初还在看那些册子。
许多司制房的小宫女忙完手上的活计都回屋休息了,叶司制和叶素素也在不久前离开了。
余念初点着蜡烛,硬是看完了一整本才合上了册子。
她扭了扭头,抱着没看完的册子打算回屋。
可才一走出司制房的大门,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初儿。”
余念初的瞳孔突然瞪大,手上的册子也哗啦一声,落到了地上。
这声音是——死去的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