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吾最离谱的事是什么,
他在山中隐居修学了几十年,
有下人,有侍女,吃喝不愁,倒不像是避难的,反而像是去度假的。
本来以为是他家底殷实,
但也有些牵强,
再殷实也没有这么个造法啊,
而姚广孝的一句话,
直接点破问题核心。
刘三吾的家被抄过,
也就是说,
他根本就没有家底,供应隐居时的开销,
刘三吾能隐居几十年,定然是有人在暗中资助他。
有如此财力的,不是江南那些大户又能是何人?
刘三吾和江南士族一定是有联系的!
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答案!
而具体联系的多密切,就不是光靠想就能想出来的,
需要锦衣卫去查。
姚广孝三角眼倒竖,露出极大一片的眼白,
他也明白了殿下所问是何意。
今日朝会陛下宣布,以大儒刘三吾主持殿试,
反手殿下就开始调查刘三吾,
事实是,
这刘三吾真的经不起推敲。
朱雄英沉吟片刻,
问道,
“为什么是他?”
姚广孝想了一会儿,
叹服道,
“那些大户是在两头下注。
刘三吾是他们的一手闲棋,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朱雄英点点头,两人想的一样。
不过,
就算想到了这里,还是忍不住的震惊。
供了刘三吾几十年花销,才不过是一步闲棋,他们到底有多大的财力啊?!
姚广孝被打开了思路,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
“江南世家肯定是支持元朝的,元朝大力发展港口商业,江南世家最为得利。
但是,
他们可能也察觉到了,
元人朝廷压迫汉人,所以他们就算是合作,也是一时的。
因为在根本上江南世家是汉人,元朝统治者是蒙人,
元人更加相信的是中亚商团,而江南世家不过是小打小闹。
所以,
那些大户下了一手闲棋,就是刘三吾。
刘三吾一生治学,别管德高不高,这名声肯定是独一无二的。
任何新王朝,都需要刘三吾这样一个旗帜,去稳定天下读书人。”
说到这,姚广孝突然冷笑一声,
“但是他们也没想到,洪武爷一连十几年都没启用刘三吾,
眼看着这一步闲棋就要废了,刘三吾也坐不住了。
所以....”
朱雄英接道,
“所以刘三吾选出殿试的名单,定然含有大量的南人。
这是他的绝命一击。”
姚广孝满眼欣赏的看向朱雄英,
说道,
“殿下英明。”
不过是一个主持殿试的人选,
背后就有着这么多的谋划,甚至都能追溯到前朝,
果然,
能斗到这一步,都是高手。
刘三吾是一颗棋,
而朱雄英经过和姚广孝的推演,也找到了南北科举案和南北榜案的第一处不同,
在正史的南北榜案中,刘三吾点出的殿试名单,全是南人,
无法得知刘三吾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但是,
这次的南北科举案,只要刘三吾点出的名单全是南人,
那就一定是故意的!
拔出萝卜带出泥,将刘三吾扯出来,不知道会带出多少利益集团!
难怪可以和空印案并驾齐驱,让系统直接拉起警报,
南北科举案,
不简单!
姚广孝深吸口气,眼中闪出异彩,
他也嗅到了有意思的气味。
言语激动的低声问道,
“殿下,咱们要怎么做?”
朱雄英想了想,
说道,
“先什么都不做。
让刘三吾出招,他只要一出招,就是掉进陷阱了。
如果咱们现在惊了他,这把火就点不起来了。”
姚广孝重重点头,眼中满是讥讽,
嘲讽道,
“刘三吾藏了一辈子,他恐怕都想不到,
临老了竟然来了这么一下子。”
朱雄英笑道,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白吃白拿了一辈子,
不给人家办事?
行吗?”
姚广孝一愣,随后大笑起来。
“殿下说得是。”
朱雄英继续道,
“不过,
我们只是按兵不动,并不是不准备。
你叫上傅忠和李景隆,只要殿试名单一出,
他们立马去煽动北人学子,进皇宫里大闹,
记住,一定不要露馅,
北人学子一定会闹,咱们只要煽风点火就是了。”
姚广孝点头,
殿下都交待到了这种地步,他自然不可能办差事。
只是引导,又不能太明显。
因为闹到最后,一定会是殿下收场,
如果被众人知道,是殿下在暗中组织一切,那最后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姚广孝继续道,
“傅忠稳妥,李景隆能演,这俩人正合适。
一定不会露馅的。
就像殿下说得,北人学子一定会闹,
重点是傅、李二人把他们引进皇宫里闹。”
朱雄英看向姚广孝,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跟他交待事,啥事都不用说透,
人家自己就能想明白。
有个这样的下属,能不舒服吗?
姚广孝一顿,他不知道殿下设计到如此地步,最后到底是要干什么,
姚广孝开口问道,
“殿下,我们最后是要做什么?”
朱雄英什么都没说,
只是看着姚广孝笑了笑。
姚广孝也莫名笑了笑,摸了把光头,
“行!别管啥事!
最后肯定有意思!
对了,殿下,方孝孺也是北人学子出身,
您看....”
现在方孝孺也在文渊阁当学士,既然要有意的划分南北学子,最好把往年的南北进士也全扯进来,
这把火烧的越大越好。
朱雄英拍案道,
“好啊!把方孝孺也扯进来!
不过,
不用和他说太多,让他自由发挥就行。”
姚广孝额了一声,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方孝孺自由发挥就已经很可怕了。
三两天就给陛下写一篇大文章,看得陛下头皮发麻,还不敢多说方孝孺什么,
别人是嘴上说的不怕死,而方孝孺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真的不怕死。
在被朱棣腰斩后,用手指蘸血,连写了几十个篡字,
把朱棣吓得成晚成晚做噩梦。
这样的疯子,谁能拿他有招?
而只要他对你献上忠诚,
你想说又不好说的话让他去说,
想做又不好做的事情让他去做,
还有比这更好用的下属吗?
朱雄英笑了笑,
“这次可得辛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