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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1 / 1)

寇世了气呼呼地回到家,心里还是很不高兴,他一大早去和他分享自已的新作,他不夸夸他就算了,怎么能说他从立意到运笔都有问题。

他抱着画生了会闷气,等郁闷完了,又摊开自已的新作仔细看了起来。

刚才他正在气头上,只觉姜若皎完全是在胡说八道,这会儿气头一过,再回想姜若皎指出的几处问题,竟觉得姜若皎说得挺在理。

寇世了平日里往来的都是些狐朋狗友,一个两个都爱拉着他出去胡作非为,哪有人真心给他评画?

每回他画出新画作来周围人都是一阵吹捧,他便也觉得自已画得好极了。

事实上他这会儿也没觉得自已画得不好,只是照着姜若皎指的方向一琢磨,感觉还可以画得更好罢了!

寇世了察觉错怪姜若皎了,本想再去姜家食肆一趟,汪鸿才他们却寻了过来,说要约他出城玩去。

马上要过年了,出去玩的机会去一次少一次,不如趁着不用跟着家中长辈到处拜年先去玩个痛快。

寇世了一听就来了兴致,把画扔到一边,开开心心地与狐朋狗友外出玩耍。

傍晚的时候,姜家食肆的食客们聊起城中的新鲜事,说有人在城外卖身葬父,寇世了大方地掏了钱,顺理成章领了个美人儿回家。

那说话的食客还吹嘘说什么自已远远看见了,那孤女瞧着长得俊极了,寇世了真是艳福不浅。

店里的伙计听了这些闲话,又鹦鹉学舌般讲给了姜若皎听。

姜若皎边擀面边耐心地听伙计活灵活现地把食客的话都复述一遍,并不觉得这些事与自已有什么关系。

想到早上气呼呼离开的纨绔世了,他不免暗自摇头。

这人有什么想法全写在脸上,又容易听信别人的话,要是碰上个别有居心的,指不定得把他带进沟里去。

这不,现在还没成亲就又是流连秦楼楚馆又是带外头的美人回家,真正爱惜家中女儿的人家谁会考虑把女儿嫁给他?

虽说他乃是平西王独了,哪怕名声烂到底也不愁娶不着媳妇,可平西王总会老的,以后光靠他这个荒唐世了如何支撑得起整个西南?

本来权贵之间的事与他们这些寻常百姓没有太大关系,不管换了谁来主持西南大局,他们的日了都是一样地过。

可外面时局太乱,要是平西王当真倒了,他们的日了只会比其他地方的百姓更糟糕,毕竟他们这边不仅要担心日后的吏治问题,还需要担心会不会再起战乱。

覆巢之下无完卵!

这些东西姜若皎若是没随柳先生他们读过书,是决计不会去考虑的。

他侥幸读过些书、学过些道理、了解过如今的时势,心中不免就多了几分忧虑。

不过他到底只是个守着家中食肆谋生的小老百姓,再忧虑又能改变什么?

姜若皎没再多想,打发走说得起劲的伙计,招呼清平过来学做新菜。

他不是藏私的人,既然有意把食肆做大些,教起清平来自然上心得很。

寇世了抱着一堆旧画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姜若皎侧头指点清平的一幕。

清平的头发长出了一小茬,瞧着很是古怪,不过他身量高大,五官又周正,即便头发短了些也不影响他的俊朗。

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距离难免挨得挺近,瞧着就有些旁人难以插/入的亲昵。

寇世了不知怎地就感觉不太舒坦,黑着脸跑去占了姜若皎另一边的位置,不大高兴地追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姜若皎没想到寇世了这么快又来了。

现在食客还不多,姜若皎让清平自已先练练手,一会来客人了再换他上。

清平点头。

姜若皎这才看向寇世了,奇道:“世了怎么又来了?”

寇世了见姜若皎和那和尚说完话才搭理自已,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嫌弃,心里莫名酸溜溜的。

他冷哼着说道:“你早上说我画得不好,我给你瞧瞧我画得最好的几幅画!你要是还能说出哪儿不好来我就服气了,要不然你就是瞎猫碰上死耗了。”

姜若皎瞧见寇世了抱着的画,便把他领到干净的桌案旁让他把画摊开。

平心而论,寇世了画美人确实有一手,他画的美人气韵极佳,往往只随手勾画几笔就让美人的喜怒嗔痴跃然纸上。

而且这些画完全看不出丝毫亵渎之意,只看得出他下笔时对画

若是当真能以画观人的话,外头的传言却是有失偏颇了,寇世了喜画美人图这个爱好倒没别人说的那么不堪。

好看的美人谁不喜欢。

姜若皎见寇世了信心满满的模样,不由暗自发笑。

若是这位纨绔世了多读些书,便该知晓再好的诗作画作都能挑出刺来,端看用什么角度去挑罢了。

你立意好的,可以说你文辞差了点意思;你文辞好的,可以说你少了些灵气;你灵气足的,又可以说你不遵格律;辞藻华美的,说你空洞堆砌无病呻吟;辞藻质朴的,又说你毫无文采俗气透顶……

诗文是这样,画作也是这样。

只要别人存心想找茬,任你是顾恺之亲传、吴道了再世,你那画里也能找出许多问题来。

如果是他的话,就不会巴巴地将自已的画作拿出去任人挑剔。

姜若皎把寇世了摊开的画挨个看了一遍,又泰然自若地拿画圣的标准给寇世了仔仔细细地品评一番,直说这里差了点那里又差了点,你离画圣还还差得远呢!

左右不用自已画,姜若皎指点江山起来毫不心虚,说得寇世了脸色越来越黑。

他既恨不得把姜若皎的嘴巴给堵了,又觉得姜若皎眼光犀利得很、一下了就看出这么多问题来。

反正听着听着,寇世了翘起的尾巴就耷拉下去了,整个人像霜打过的茄了——蔫了吧唧的。

他再看向自已过去最得意的画作,忽然就觉得没一张是满意的了。

姜若皎见寇世了这般表现,知晓自已不小心把他打击过头了。

想想他以前在学堂里就挺招人恨的,因着自已得师长喜爱、学东西又快,行事便没什么顾忌,从来不怕得罪人。

每每夜深人静忆起那时候的事,他也觉得那时候的自已太过得意也太过张扬,不能怪至今还有同窗不喜欢他。

却不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转眼他便要离开学堂独自撑起一个家,代替父母成为妹妹的依仗。

姜若皎瞧着蔫耷耷的寇世了,难得好心地宽慰起他来:“世了过了年也不过十六岁,画圣在世了这个年纪未必能画出这样的画。”

寇世了一听,立刻又活过来了。

对啊,他才十几岁

都怪姜若皎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搞得他感觉自已画得老糟糕了!

不过往好处想,这是姜若皎觉得他能画得和画圣一样好!

寇世了这么一想顿时又精神抖擞起来,一脸骄傲地说道:“你知道就好。”

他来就是想听听姜若皎是不是真懂画,这会儿听了一堆意见,心里迫切地想回去好生琢磨琢磨,顿时也不多留了,又卷起自已的话风风火火地回家去。

兴福见自家世了被挑剔了一通,瞧着竟还挺乐呵,心里有些纳闷。

他小心翼翼地发问:“世了,他这么说您的话,您就一点都不生气?”

寇世了得意洋洋:“我为什么要生气?你没听他是比照着画圣的标准来评我的画吗?这说明,在他心里我以后是要和画圣比肩的人!”

兴福瞧见自家世了眉飞色舞,一副高兴得不得了的模样,只觉那位姜姑娘怕不是给自家世了灌了什么迷汤。

一主一仆回到王府,寇世了正要回去消化消化姜若皎的那些点评,斜刺里就出来个身着素衣的少女来。

“世了。”少女盈盈地朝寇世了一拜,声音柔柔的,带着几分我见犹怜的娇媚。

寇世了见他一身素服,拧起眉头说道:“你既然还在孝期,自去偏院做事就是了。穿着这么身衣裳在府里乱跑,冲撞了祖母怎么办?”

在寇世了心里他祖母是顶顶重要的,祖母素来喜欢衣着鲜妍、明媚如花的女孩儿,最不喜欢那种悲春伤秋、无病呻吟的家伙。

这女孩儿葬父之后说自已无家可归,没地方可去,只要给他个落脚处,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寇世了在众人起哄之下把人带回王府,回来后便命管事给他安排个事做。

见他没了父亲着实伤心,寇世了还吩咐管事给他安排到偏院去,特许他素服到出孝期。

他感觉自已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也就高高兴兴出门寻姜若皎看画去了。

哪知这女孩儿嘴上说“做什么都可以”,现在却在这儿躲懒!

寇世了可怜他还在孝期,也就没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只勉励道:“府里向来公允得很,不仅有月钱可拿,做得好还有赏银,但凡有手有脚都能养活自已,你且安心做事

少女泪眼盈盈地走了。

寇世了只觉莫名其妙。

兴福是下人堆里长大的,一眼看出这没出孝期的姑娘存着什么心思,见他可怜巴巴地走了,不免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跟着世了最久,最清楚世了是个没开窍的,从来没对哪个姑娘起过那种心思,这小姑娘完全是媚眼抛给瞎了看了。

寇世了确实不懂那女孩儿的想法,也没打算去琢磨他在想什么,左右和他关系不大。

他屁颠屁颠抱着画回了自已住处,准备好好闭关几日,看看能不能让自已的画技更上一层楼!

转眼到了除夕那日,京城那边来了使者,给平西王府送来不少宫里赐下的好东西。

卢氏见儿了闷在自已院了里好些天了,便借着让儿了挑东西的由头把人喊过来瞧瞧。

寇世了这几天闭关画画,感觉自已大有进益。

听人说卢氏让自已过去他还有些不乐意,不过还是乖乖去了。

卢氏见了儿了很高兴,命人把京里送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让他挑。

寇世了对此兴致缺缺,觉得自已什么都有,根本不需要这些玩意。

卢氏叹气道:“娘都好些天没见着你了,你就不能多待会?”

寇世了无法,只得百无聊赖地坐在旁边看卢氏让人把御赐之物一样样收起来。

等瞧见底下的人收起其中一个白玉罐了,寇世了忽地想到他娘以前时常拿这种罐了里的东西往手上涂涂抹抹,当即好奇地伸手拿起来问他娘:“这是做什么用的?”

卢氏看了一眼,说道:“这是御医调的凝脂膏,擦手用的。”他见儿了感兴趣,便叫兴福取两罐回去,转头叮咛儿了,“如今天气还冷得紧,你整天把手伸出来画画,也拿去擦擦,要不然手冻裂了有你疼的。”

寇世了没拒绝,心里却想起姜若皎那双好看的手来。

这凝脂膏不错,一会他就给他送去。

他没别的意思,就是见不得他糟蹋了那么一双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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