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叙言送我到小区门口时,忽然下起了大雨。
我解开安全带下车,礼貌地道谢。
温叙言淡淡应了句,“不用。”
俊朗的脸上无波无澜的,看不出来任何情绪,只是看着窗外的暴雨如注,他拿了一把伞出来给我,我下意识地说,“不用,我三两步就跑进去了,伞你留着吧。”
我心想万一他要用雨伞呢,我给人拿走了,别人用什么。
但温叙言坚持把伞塞给我,“拿走,我不用。”
“可是……”
“你不是要去见姜明初?施砚已经安排好了时间,你把自己淋生病,耽误了事情怎么办?看守所的时间,不是我们想什么时候都可以的。”温叙言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拿去。”
我再拒绝就不礼貌了,于是我接过雨伞,“那谢谢学长。”
温叙言眉头一拧。
我迟疑地问,“怎么了?”
温叙言叫我名字,“阮桢?”
我点点头,“嗯?”
温叙言叹气说,“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
“学长听起来有点奇怪。”温叙言斩钉截铁地说,“叫我温叙言就行。”
我点点头,“行,温叙言。”
温叙言嗯了声,催促我下车。
我下车才撑开伞,温叙言的车子就一溜烟跑进了雨雾中,顺滑的很。
我也没多观望,撑着伞走到门口的超市,买了点啤酒什么的,然后掏手机付款的时候,我怎么都找不到手机,忽然想起来,刚在才温叙言的车上,我心情烦躁得很,发了微信给许微棠,叫她来家里陪我喝酒。
好家伙,肯定是落在温叙言车上了。
付不出钱,很是尴尬。
好在超市的老板认识我,叫我明天来付钱都行,我想着手机在温叙言车里,始终是要拿回来的,他现在折回,还不是很远。于是我问老板借了手机,打给我自己的手机上。
响了好一会儿温叙言才接起来,他都没给我吭声的机会,直接了当地说,“你先回家,手机我给你送上楼去。”
“不用,学……温叙言,我在超市门口等你?”我心说我回家你还得麻烦上楼一趟,何必呢。
但温叙言语气命令,“阮桢,你回家去。”
“……”
“外面冷。”
“好。”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温叙言命令的语气,我又怂了。
谢过老板娘后,我撑伞回了家。
的确挺冷的。
进入十月后,江州的气温就跟过山车似的,忽冷忽热,一下雨,降温幅度就特别厉害。人家都说江州城是没有秋天的。
我们小区的户型,大多数是大平层,一梯一户,电梯直达家门口。
我一出电梯,看到家门口堆积的几个人,我顿时傻眼了。
三个女人,三个男人——一堆编织袋装的行李,乱七八糟地放在门口,六个人席地而坐,地上满是烟头和一堆吃完的东西的垃圾,空气里除了烟味,混合了泡面的味道,弄得整个门口乌烟瘴气。
我认得他们,是姜明初的三个姐姐和姐夫。
我和姜明初没办婚礼,因为想着父母孝期,加上我这边也没什么亲戚,姜明初老家又远,他就提出先不办婚礼,等父母孝期过了,补一个盛大的婚礼给我。我本人也觉得可以,就只和姜明初的家人吃了一顿饭,招待他们在江州玩了几天。
那次招待,来的就是姜明初的妈张翠芳,还有三个姐姐和姐夫,还有他们的五个孩子。
他们来之前,张翠芳给姜明初打电话,说第一次见面,我们要给小朋友准备红包的,于是我一人包了一万块。
张翠芳知道后,又数落姜明初,三个姐姐的红包呢?
他们家没有男人顶天立地,三个姐姐为了供姜明初读书,早早出去打工,嫁人,补贴了姜明初不少,张翠芳说他,不能没有良心,自己过上好日子了就忘了姐姐姐夫的付出。
电话里给姜明初骂得狗血淋头,姜明初没办法,又跟我商量,给三个姐姐一人包了一万块。
当时我觉得没什么,一人一万也不多,虽然张翠芳说话难听,可是没有三个姐姐的付出,姜明初要吃更多的苦头。我那时候觉得,做人不能忘本,不能不感恩,就支持姜明初包红包的。
可谁知道,后来他们竟然觉得给少了,在饭桌上就打开红包,拿出现金,吐了点唾沫在手上,三个人齐刷刷地数钞票,阵仗特别有意思。
当时我拉了许微棠给我做娘家,一起接待他们。桌上,我和许老师面面相觑,彼此脸上都是震惊。
就正常人家,在收到别人的红包或者礼物,是不会立马打开看的,更别说当着别人的面输钱。
更绝的是,他们数完后,三个人拉下脸,齐刷刷地看着姜明初,“明初,你结婚,你和你媳妇儿就给我们这点儿钱啊?”
我当时很震惊……也很尴尬。
我能忍,许微棠不能忍。
许微棠替我出头,知道我作为新媳妇不好意思和他们家人红脸,她也给姜明初面子,没当场掀翻了桌子,笑吟吟地说,“哎呀,姐姐们,要不说我们没见过世面呢?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新娘子要给老公家的姐姐包红包呢。”
姜明初的家人听见许微棠这么说,阴阳怪气道,“我们三姐妹一起把明初供出来的大学,他现在日子好过了,不该孝敬我们吗?我们对他的付出,才一万块钱打发了?阮桢又不是没钱,这么小气,是看不上我们农村来的吗?再说了,没有我们的付出,明初能这么出息吗?阮桢能嫁给我们明初这么好的男人吗?”
许微棠轻笑,“那是姜明初的事情,跟我们家阮桢什么关系呢?该不会你们觉得,阮桢是找不到人,非要跟姜明初结婚吧?”
张翠芳当时脸就很难看了,问许微棠说,“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轮不到你说话。”
许微棠当时脸就冷了下来,把筷子一拍,双手抱在胸前,“阿姨,我们家阮桢嫁的是老公,不是去找累赘的。我作为她的姐妹,就是她的娘家人,有没有资格,也轮不到您来评判。我尊敬你叫你一声阿姨,你就不要为难我其他了,我说话一向难听,不高兴的时候见谁都骂,您儿子是知道的。您应该也不想我在这大好的日子,让您脸上挂不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