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提了那只死鸡,走近两步道:“鸡也还你,我再还你些银钱。”说着,伸手入怀里去摸了一角碎银子出来,递与那少年。那少年并不伸手来接,只对着他看了又看,半晌才道:“我家小黑,是你弄死的?”这只鸡不是韩一鸣弄死的,但与他说这些有何益,这只鸡已然死了,再说谁弄死的,全然没意思。韩一鸣只道:“便算是我弄死的罢,我还你便是了。”那少年嘴一撇:“你还我?你也要还得起才好这样说!”
韩一鸣意外,不过一只母鸡,二、三十个铜板而已,有甚还不起的呢?便道:“这只鸡还你,它刚死不久,你拿回去,还可以吃。我再还你点散碎银两,你拿了去,再买一只来养着。”那少年道:“哼,再买一只,哪里买去?”韩一鸣大是意外,对着手中的死鸡看了看,便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母鸡罢了,并无与众不同之处,问道:“如何买不到?不过一只鸡,你买来便是。”那少年道:“我家小黑可不是寻常的鸡,要是寻常,我养他作甚?”韩一鸣立时明白过来,这小子不是善辈,讹诈来了,索性不出声了。
那少年本期待他问出如何不寻常来,怎奈韩一鸣却不言语了,有些意外。但也是立时便道:“我家小黑,一天要下两个鸡蛋,十天便是二十个鸡蛋,一百天便是二百个鸡蛋。它又还才一岁,再活个三年五载不在话下,你算算它要下多少鸡蛋,你便是赔,赔得完么?”韩一鸣素性踏实,哪里遇到过这样无赖之人,听他言语,只觉匪夷所思,哪有这样算帐的?便道:“难不成你新买的鸡,就不会下蛋么?哪有你这样算帐的。再者,万一它明天便死了呢,你可就一个鸡蛋都拿不到了。因此你这帐不能这么算!”
那少年立时双手叉腰,嚷道:“它不遇上你们,怎会死?它便是被你们弄死的,你说到哪里,也说不过去。我明白告诉你罢,你是赔不起我的小黑的。它一天下两个蛋,我吃一个卖一个,还有零花呢。你一下把我的活路与零花都断了,想赖帐么?”韩一鸣道:“我可只有这些,你要不要,随你。”说着,将手中的死鸡往地上一抛,手中的碎银角子往他手中一塞,转身便走。那少年不拾死鸡,将韩一鸣塞到他手中的碎银角子对着月光照了照,送到牙间咬了一下,然后收入怀中,依旧走上前来,将手掌对着韩一鸣一伸,道:“不够,赔我!”
韩一鸣道:“我已赔给你了,你休要胡搅蛮缠。”那少年道:“没错,你是赔我了,你只赔了我鸡的钱,你可没赔我嗯几千个鸡蛋的钱,快赔!”韩一鸣道:“你少胡说八道,谁知你的这只鸡会否下蛋?”那少年道:“自然是下的,今日它下了两个蛋,我已吃了一个,正来找我的零花呢,你赔给我。”韩一鸣懒得与他纠缠,转身走开,那少年却是绕着他转了一圈,又转到他正面道:“你须得赔我的,我家小黑,每天下三个蛋……”
灵心在旁边笑了一声:“你家小黑,哪一天下五个蛋呢?”她听着好笑,早在一边笑了许久了。那少年脸皮倒厚,接着灵心的话题道:“会的,它现今已能每天下两个蛋,说不定明天就下三个蛋,再过些日子,下五个也不定呢!”韩一鸣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丁五身边去。那少年却不依不饶,跟过来道:“快还我的几千个鸡蛋。对了,还有,前面有个村子,那村子里没有鸡,小黑是方圆百里独有的一只鸡,可见多么金贵。每天早上,都是我抱着我家小乖去打鸣叫他们起床的,你除了赔我鸡蛋,还得赔我小黑打鸣的钱。”韩一鸣听到后面,已有些忍不住好笑,道:“你的小黑会下蛋?”
那少年理直气壮地道:“那是当然!”韩一鸣道:“它还会打鸣?”少年道:“是呀!”韩一鸣道:“它是公鸡还是母鸡?”少年愣了一愣,明知自己胡赖错了,却死咬着道:“它就是又会下蛋又会打鸣呀!不然我养它做什么?我都指着它养活我、给我赚钱呢!”他居然能将这话说通,韩一鸣颇觉他太狡猾,摇了摇头,不再理他。丁五道:“我只听说过公鸡下蛋,没听说过母鸡会打鸣的!”那少年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立时道:“小黑就是公鸡呀!”
韩一鸣道:“可你说它是母鸡。”那少年道:“它便是公鸡变的母鸡,因此又能打鸣,又能下蛋。好啦好啦,也不早啦,你们快些赔我我银钱。我好回去睡觉!”韩一鸣哪里理他,不再言语。那少年却不离去,只是站在韩一鸣面前,伸出手来对着他与丁五道:“还我银钱,你们若是不还,我便不放你们走啦!”韩一鸣被他缠得烦不胜烦,道:“没有!”那少年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道:“你若不还我,看我打你!”韩一鸣着实不敢相信,他如斯瘦弱,竟然敢说要打人!那少年真是个无赖,拉着韩一鸣的衣领,另一手捏成拳头,对着韩一鸣道:“你不给我,看我打你!”韩一鸣伸手一拨,那少年已躺在地上,大叫大嚷起来!
他不停地叫:“你打了我,你打了我!你把我的手打断了!”韩一鸣明明就只是将他抓住自己领口的手一拨,哪里打他了?丁五也皱起了眉道:“师弟,这就是一个泼皮无赖的,你不必理他!”韩一鸣还未回答,那少年已一把抱住韩一鸣的右腿,放声大哭起来:“你还我的鸡,你还我的鸡蛋,你还我的小黑,你还我们打鸣的小黑!”他居然将一只分为鸡、鸡蛋、小黑、打鸣的小黑来说,似乎灵心一下便将他身边的千百只鸡都杀了一般。他大声号哭,静夜之中,哭声响亮!
今天穿了个长袖,满身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