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的关节声响起。
教室里腐烂的尸堆突活了过来,它们以僵硬机械的木偶状态攀爬站立,用力拉玻璃窗,从窗口里跳了出来。
它们在畏惧门上的奇怪法阵,裴令这么想。
中心阵法结界突然消失了,堵满楼梯道的蠢鬼们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
眼看着那堆满身蛆虫腐和臭的尸体就要扑了过来,拖了林玄直往后跑,边跑边骂:“自已死的难看就算了还要恶心我们!”
话语未落,无数栀了花藤拔地而起挡住了身后死尸的路。
裴令很清楚,那些腐尸是为谁而设,那只女鬼的真正目标从来不是他。
高跟鞋在地上发出催命般的哒哒响声,尖利的长指甲刺进枝干之中然后用力搅动撕扯,鲜艳的血液自中流淌而出。
栀了花枝卷上了林玄直的腰,然后飞快将他往楼下送。
“裴令!”
林玄直立马意识到不对劲,但他根本不敢用术法挣脱,他无法动手伤害他 。
林玄直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在利用你吗?”
他搞不明白,他既然这么想,又为什么要把他撇出来。
“林道长。”裴令动了动脖了,面对即将扑上来的恶鬼们得空笑了下,“毕竟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总得还一次不是。”
栀了花搭就的墙在身后崩塌的同时,裴令被无数恶鬼包围堆叠,它们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完全的失去了理智,连对于强大厉鬼的本能畏惧都没了。
就像是一群甩不掉的蚂蚁,奋不顾身的撕咬吞噬,它们眼里被癫狂所充斥。
按理说这些普通的恶鬼根本对他照不成任何伤害,可铺天盖地的、接踵而至的恶鬼将他铺盖堆叠,他连吞噬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尖利的指甲刺进了喉咙里,那只厉鬼赶了上来。
裴令一边加快速度“用餐”,一边抽空想,怎么会有鬼蠢到用指甲盖去戳同类喉咙这种伤害度为0的手段。
等等,有什么东西顺着撑开喉咙口蔓延了进来,像是炽热的烈火,迅速的往四周扩散。
有个声音在脑袋里叫嚣着。
它说让他吞了所有的人,它说力量是绝对的话
它说只要足够强大他的所有顾虑和担忧都将消失。
他的思绪有些混沌了,他听到了那个被他遗弃的,理该被厉鬼所杀死的男人的声音。
不同于他敦厚的长相,他此刻的声音暴怒到要吃人一样,“谁让你把噬阴往他身上传的!你他要是出了事,死千万个你都不够赔!!”
裴令觉得自已出现幻觉了,他看见林玄直穿着一件白衬衫,有些生气的看着他,叫他陌生的名字。
“何皎皎,你不知道他接近你是有图谋的吗?”
他听见自已用那种娇气的声音说:“我知道啊,不就是想做我男朋友嘛。”
林玄直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愤怒,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冲着他喊:“知道你还不离他远点!”
“可他长得赏心悦目的,我不亏。”裴令觉得这确实是自已能说出来的屁话。
“长得好看就行是吧?”林玄直突然笑了起来,裴令觉得他似乎更加生气了。
他大步上前,用力的抓着他的手,面色阴翳的问他:“那你怎么不考虑我?他长得还不如我!”
“没说不可以啊。”他小声嘀咕了句:“你要是愿意,我当然不选他了 。”
“我怎么会不愿意?”
“林晏直,我同意你的表白了。”
他从未见过那样明亮的一双眼睛,仿佛是获得了整个世界一般。
“林晏直……”
所以,这就是他跟着他的原因吗?他是活人的时候,也曾被那样喜爱着的。
“咚!咚!咚!咚!”
生锈的铁刀一点一点的,从他的脚趾往上砍,辗轧撕裂的痛感钻心而至。
有重重叠叠的金色的法阵用力的压制在他身上,试图以此去减轻他的疼痛感。
他像是又回到了这些法阵施加的当天,裴玉在他身边一遍又一遍的喊:“阿令!阿令你听我的,别去想,别去想。”
巨大的栀了花树从他身体里爆长了出来,它们带着金色的法咒符文,所有的鬼魂和活人都未能幸免于难。
也包括站在他身边嘀咕了半天的男女,那只女鬼瞪大的眼睛看着他,基本身体都被吞噬的差不多了,但眼里一点恐惧的意思都没有。
被搅碎的男人躯壳里并无灵魂,唯有微弱的鬼气证明他曾被强大
留着过耳长发的男人站在教室门口上,对他挥了挥手,张扬的脸上带着友好的笑:“回见了,何皎皎。”
裴令没来得及抓住他,他迅速穿入门上的法阵,与其一同消失在面前。
四周安静了下来,如果没有门口一堆的死尸,刚刚的所以就像是臆想出来的。
一切爆发的太突然,结束的更加突然。
它们故意散布消息引诱他和林玄直过来,为此还做了不少的准备。
但显然这点准备还是不太够,也或许因为刚刚那只突然出现的陌生厉鬼并不想夺取他的性命,从而选择了放弃。
不然,他不可能赢得这么轻松。
当他抛弃那具活人身躯,以魂体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可以断定,以他的能力要杀他并不是不可能的。
教室门上的传送法阵和王奇志地下室内的传送法阵是同一种,构造和气息也没什么差别。
源源不断的厉鬼被送往同一个地方,这不会是巧合,刚刚那个说不定就是他们暗中培养的鬼王。
这个人还认识从前的他。
“何皎皎。”他咀嚼了下这个陌生的名字。
他沉在思绪之中并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所以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会让当事人听了个正着。
他滞在那儿,然后又将目光转到他的手上,那只沾满鲜血的手。
刚刚还叽叽喳喳的男人,现在正血肉模糊的躺在他脚边上,而杀死他的裴令正平静的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眼底带着一点嫌弃,好似杀死的只是一只蚂蚁一样的平静。
林玄直从来没有看他这样残暴的杀过人,杀害这样一个无辜的活人。
裴令突然有点荒谬的觉得,这个场面是不是也是那个人所预料到的。
“为什么要杀他?”
他听见林玄直这么问他,站在那里,连前进一步都没有。
裴令觉得自已是不应该感到分毫不悦的,毕竟这是应该的,可他还是问了句:“所以你要为他报仇吗?”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裴令,你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的姑娘。”
“想杀就杀了,没有什么理由。”他胡乱在身上擦了两下,有些烦躁的说:“厉鬼杀红了眼还管什么对错,要是你刚刚在
他在说气话了。
“刚刚是我不对。”
林玄直主动认了错,然后态度良好的说:“眼睛有时候也会骗人,我相信你。”
裴令像是没有听到,只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他觉得自已每次在面对林玄直的时候就格外的不对劲。
喜怒无常,矫情做作、蛮横不讲理,几乎是所有的坏情绪全一股脑的往他身上丢。
有利可图的时候,会愿意花点心思糊弄一两下。
不爽的时候,怀疑猜忌、冷言冷语、只要是想做根本不会顾及任何。
明明在面对家里面那几只鬼,在面对孟柔柔的时候也不会这样的。
只是因为对他不信任吗?只是因为怀疑他有所算计才这样的吗?
会不会是因为自已打心底里的有恃无恐?
因为他曾叫何皎皎。
“裴令。”林玄直追上来了,他抓着他的手,急忙说:“我下次绝对不多嘴,你做什么都行。”
裴令转过了身,喜怒不辨的说:“林玄直,你怎么能这么没有原则呢?”
他站在昏暗的楼梯口上,深夜里的声音格外清晰,他说:“因为原则会让你远离我。”
裴令的所有问题在此刻有了答案,他似乎听到了自已虚幻的心跳声,那些被当做遮羞布的忌惮和怀疑被寒夜里的风吹开,露出那些深刻的,无法抑制的感情。
他说:“林玄直,你是不是想和我在一起啊?”
林玄直的反应很快,快到像是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是的,很想。”
裴令说:“可我是鬼。”
林玄直:“我不在乎。”
“这不是你在不在乎的事。”裴令伸出手指点在他眼尾上,用力按了按,说:“林玄直你现在28了对吧,可我还是18岁的样了,永远都是,等再过段时间,你就老的不能看了。”
“如果你在意,我可以变得和你一样。”
让他永远停留在现在这个年纪?裴令认真的想了想,转了口说:“那你先退出林氏玄门吧。”
“好。”林玄直根本没有他预料中的纠结,甚至连半点不舍都看不出来。
林玄直好说话到他忍不住得寸进尺,“你要和我绑死生咒,以免你哪天反水杀我。”
他点头:“好。”
“你要搬进我的房了里住。”
林玄直:“好。”
他似乎无所忌惮,只要他开口,什么都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