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山道上,马车车轮碾过一颗石子,车内“咕咚”摇摆。
以云睁开双眼,抬手揉揉眼角,看着自己小小的手,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开始了,在脑海里呼唤系统:“在吗?”
系统回应:“正在载入……”
“世界载入成功,”系统开始读取,“你现在的身份叫杜以云,今年九岁,是杜家小姐杜如月的贴身丫鬟。”
以云往身旁一看,一个小姑娘靠在车垫上睡得正香,她脸蛋圆圆,年纪应该和杜以云相仿,一身上好的绸缎,脖颈上戴着长命锁,小手还有一只精巧的手镯,杜以云手上也有一样的手镯,手镯内部刻着“杜”字。
以云问:“这是杜小姐杜如月吗?”
系统说:“对。”
以云又问:“她是真女主?”
系统否认:“不是,真女主是穿越局选出来的天选之女,在那之前,就是你做任务的时间,等任务成功,穿越局选出真女主,我们就可以去下个世界。”
以云点点头,“好的吧。”
穿越局为了让每个小世界的剧情更加丰富,开启【白月光计划】,男主前白月光的存在,让真女主为白月光吃醋,小虐怡情。
等到穿越局选出真女主后,白月光退场,给真女主们让位。
而以云就是这个工具人白月光,不止如此,为了契合小世界,她还得跟角色人设紧贴,以防小世界出现错误。
系统把资料传送给以云:“杜以云祖上阔过,后来家道中落,自小被卖进杜府,杜府买她是图她身家干净,等她长大当陪嫁丫鬟,但她心气傲,把自己当做杜如月姐妹,虽然对杜如月好,但更爱对杜如月指指点点,没有半点丫鬟的样子,杜如月因缺少玩伴,也喜欢和杜以云玩,就是连手镯都分给她个一样的,杜以云更觉自己本该是小姐。”
以云转动手上的手镯,她的手镯确实和杜如月是一样的,手镯里有个“杜”字。
她评价:“没有小姐命,偏得小姐病。”
系统接着说这个世界的男主。这个世界的男主叫楚承安,本是大族公子,家族遭人陷害,流放西北,等到冤情平反,家里就剩他一个活口。
开局这么惨,但既然能被穿越局选定当男主,他绝对能逆袭而上,事实也是如此,恰逢戎狄入侵,楚承安请愿去疆场,展示绝佳的统帅本领,英勇无敌,杀得戎狄一听他的名字就害怕。
待凯旋之后,楚承安被封武安侯,成为京城名声烜赫的权贵。
以云好奇问:“既然如此,我这么一个小小丫鬟,又怎么成为侯爷白月光?”
系统说:“别急,这不就来了吗?”
在楚承安发达后成为他白月光太难,那就得在他发达前下手。
前几日,杜夫人带着杜如月回娘家探亲,杜府突然有急事,杜夫人得赶回去,她怕杜如月跟着舟车劳顿,就让杜如月在外祖家住几天再回京城,杜以云是贴身丫鬟,也跟着杜如月一起,等到今日才踏上回京城的路。
也正是这一阵子新帝上位,替楚家谋逆案翻盘,楚承安从西北回来,两家的马车遇上了,然而他们一起遇上的,还有山贼。
楚承安此时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随行只有一个老奴,要不是杜府守备多,顺便救了他,他会没命。
楚承安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深记杜府的恩情,待他封侯归来,认杜以云和杜如月为恩人。楚承安与杜以云没什么接触,杜以云却自作多情,叫人以为她是楚承安的白月光,直到真女主出现。
以云:“确定了,楚承安是被碰瓷的,那我拿的到底是白月光剧本还是恶毒女配剧本?”
系统“呃”了声,说,“更像恶毒女配。”
以云:“……”你可以不用这么诚实。
这是穿越局安排的初始版本,至于怎么“叫人以为她是楚承安的白月光”,还要靠系统算法。
系统说:“这个任务不难,算法给出的最优解是杜府守备会救下男主,七年后,你以恩人身份要挟男主,让男主厌烦你,到处跟别人说你当年救了男主,男主不屑和你这种小角色计较,让好事者以为你是他白月光,任务就成功了。”
以云怀疑:“七年后楚承安是权贵,我一个小丫鬟胆敢编排他,就算他不和我计较,有的是别人为他出头,我可能活不到别人以为我是他白月光的时候。”
系统拿出科技的骄傲感:“你质疑最优解算法?”
以云回怼:“上回你们系统的算法让一个穿越局员工任务失败,差点回不去。”
系统心虚:“咳咳,凡事都有意外。”
以云嘻嘻一笑:“我就没有意外。”
以云掀开马车车帘:“停一下!”
小孩清脆的嗓音在山林里传开,没一会儿,队伍停下,护院领头过来,没看见杜如月,对杜以云脸色就一般,只问:“有什么吩咐?”
杜以云跳下马车,擅自替在睡觉的杜如月发号施令:“走了这么久,小姐想休息一下。”
护院们都知道杜以云爱拿小姐的架子,偏偏杜如月依着她,既然她这么说,这行人准备就地休息,杜以云却还不够,小手一挥,说:“听说前面有一种好看的花,小姐很喜欢,你们来十个人,和我一起去采花。”
护院为难:“山道太深,可能会有风险,别乱走比较好。”
杜以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奶声奶气说:“我当然知道危险,所以让你们十个人护着我,再说是小姐要的花,你们不摘,还想要赏银?”
感谢杜以云这种目中无人的性格,让以云方便行事。
领头又气又无奈,只当一个小女孩耍脾气,他随手点十个人,让他们骑马送杜以云去前面的山道。
杜以云坐在马上,揪着鬃毛,一双大眼睛四处飘忽着观察。
山道很是僻静,有一股泥土的芬香,马匹转过一个弯,前面烂漫山花一片,红的紫的白的黄的,交相辉映,着实漂亮,护院们也看得称奇。
只是这片静谧被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打破:“站住!别让那小子跑了!”
护院们吓一跳:“是山贼!”连忙要折返回去,以云阻止:“不准走!我们现在回去,不就把山贼引到休息的地方?要是如月小姐出什么事,你们赔得起?”
引着马调头的护院停下来:“这……”
“还是得回去,只是许多东西都要撇下,全力护送小姐。”
“但是如果真的惊扰小姐……”
以云说这句话,是仗着知道山贼的人数少于护院,终会被护院打跑,但护院们不知道实情,只知道杜如月不能出事,便想让一个人回去报信求支援。
这点时间够了,因为山贼已经追着一个少年而来。
可能在山道里滚过,少年浑身泥巴,他身手敏捷,跑起来很快,他脑子也灵光,充分利用地形,让骑马的山贼一时没追上他。
只是再没人来帮忙,他定是撑不住了。
“愣着干什么,救人呀!”以云一声呼唤,护院们才回过神来,仔细一看追来的山贼只有六七个,而且武器也不如他们精良,便放下以云,一踢马腹,朝山贼们冲过去。
少年跑出战圈,也到杜以云这里。
系统:“这就是楚承安。”
以云:“看出来了。”
如果系统不说他是男主,以云也能一眼感受出他的不平凡。
这时候的楚承安才十三岁,身子却已经抽条,九岁的杜以云站在他身边,只能仰起头打量他。
楚承安脸上脏,但透过脏污,能看到他面部轮廓如切如磋,一双眼睛过分明亮,里头有着这个年纪少见的冷静沉着。
只是跑得太久了,他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胸膛大幅度地起伏喘息着,好一会儿才从喉咙找回声音:“谢、谢……”
说完这一声,他双腿一软,再无力支撑自己,摔倒在地上。
他跑得实在太久了。
一开始追他的山贼有十几个那么多,他先朝林中跑,又攀上有高度的坡地,让马跃不上来,如此种种,他甩掉几个山贼,可是远远不够,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他还是要被追上。
就是在这时,一句清脆的童音传到他耳里,他看到人影。
有救了,他能活下来,他咬紧牙关。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她狂奔,一放松下来,眼前发黑,整个人犹如琴弦崩断,再难以维持,摔倒在地上。
汗水润湿他的眼睛,他眼睛酸涩,还是挣扎着睁开眼,这回,他看清楚这个小女孩,她蹲在他身边,乌黑的头发簪成双环髻,垂着两个小铃铛,皮肤白得像奶糕,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正盯着他,身上哪一处不精致。
她朝他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听到她的声音,又甜又糯的,说:“这是哪家的落魄小乞丐。”
楚承安忽然觉得有点窘迫。
在这样一个女孩面前,他未免显得太狼狈,按说他在西北吃了那么多苦,早就不该在乎外表,但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太唐突。
他想伸手擦擦满是汗水、脏污的脸,但他累得手都抬不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战局已定,女孩拿着水囊蹲下身,一道清甜的水送到他口边,他不顾一切畅快地喝起来。
女孩手指小心避开他脏污的脸,说:“怪脏的。”
楚承安脸上有点烧,想说他本来不是这样的,但看着女孩精致的模样,这句话又说不出口了。
等他恢复点力气,能够自己站起来,就看那个女孩和护院起了争执:“回京的队伍多一个人又不会怎么样。”
护院说:“这……”
施舍楚承安让杜以云有种当小姐的感觉,护院却觉得楚承安来历不明,不想带他走,这才吵起来。
楚承安走上前,郑重一揖:“在下楚承安,今日多谢相救。”
护院摆摆手,问:“能自己走吗?”
楚承安点点头,“各位相救之恩难以回报,承安定不相忘,请问各位是?”
他看着杜以云,杜以云本想报出自己名字,但一想到她报出来后,还得说自己是杜家的丫鬟,就抿着嘴唇不说。
护院谨慎,也不肯自报家门,只说:“举手之劳。”
楚承安也不强求,他又看了看杜以云,一瘸一拐准备离开。
“等一下。”杜以云叫到。
她刚被护院驳了面子,脸色不好,高高昂着头颅,指使护院:“留一匹马还有一些银钱给他。”
护院是实在无奈,只想赶紧送这个“假小姐”回去,就满口答应,好在杜府不差这点钱,楚承安得到一匹马和一些银钱。
护院做了这些后,杜以云终于不再说什么,她坐在马上,身板儿小小的,但人却像大人那样,连人高马大的护院都压不住她的气势。
又娇又纵的,甚是可爱。
楚承安站了许久,直到看到他们的影子都不见了,他才回过神来,他刚牵着马想往前走,忽然踩到一个硬物,弯腰捡起来,是一只成色斐然的镯子,大小刚好是方才那小女孩的,镯子内里刻着一个篆体字:杜。
京城杜家乃书香门第之世家,在当年楚家“谋逆案”中,杜家是少数不落井下石,反而还偷偷帮顾的世家。
楚承安捏着镯子,想起她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忍不住一笑。
他想骑马赶上还回去,忽然又顿住,用衣角把镯子擦得干干净净,把它郑重地收进怀中。
少年翻身骑上马,姿态飒然,那目光亦是明亮如炬。
今日之恩,他绝不会忘,总有一天,他要封侯加爵,届时再登门杜家。
……
“你是故意把镯子落在那里对吧?”系统问。
以云坐在马车上打了个呵欠:“是啊,七年后楚承安一定会到杜府,镯子是个契机。”
系统又问:“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出现意外的办法?”
以云懒得解释那么多,只说:“你会知道的。”
她和系统刚说完话,杜如月小朋友就“唔”地一声,揉着眼睛起来了,以云洗个帕子给杜如月擦脸,杜如月眼皮打架还没睡醒,以云说:“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杜如月眨巴着眼睛,问:“什么呀?”
以云从身边掏出一大捧山花,淡淡的花香充盈整辆马车。
杜如月高兴道:“花花,好漂亮啊!从哪儿来的?”
以云说:“刚刚在山道那里摘的花……”
杜如月的笑声从马车里传出来,护院们面面相觑,算了,能让小姐这么高兴,也是杜以云有本事,今日之事就不禀报杜老爷和杜夫人。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七年时光过去了。
这日,京城十分热闹,因为和戎狄持续几年的战争,大祁大获全胜,从此戎狄不得进犯大祁,每年都要朝贡,还得把他们公主送到皇宫和亲,实在大快人心。
消息就像雪花一样飞入京城各家,就连深在闺阁的女子,也都知道这件事,包括杜如月。
一个丫鬟给杜如月梳头发:“小姐,咱这回进宫的宴会啊,是为了迎接骁勇大将军所设的庆功宴,前天大将军回京其实已经办过一次,但皇上嫌不够隆重,还是要给他再办一次。”可谓圣眷正浓。
杜如月好奇地问:“大将军真如大家所言,能以一敌十,一拳打死一个北狄人?”
丫鬟十分兴奋,说:“是啊,去宫里能看到大将军的英姿,小姐回来可要和奴婢讲讲。”
这时候房门开了,一个高挑的丫鬟手上捧着一个花瓶,里面插满各色的花,鲜花遮住她的面容,人一眼看过去,只见她握着瓷花瓶的手指如葱,细长又漂亮。
杜如月高兴说:“以云!”
听到杜如月唤一声,她从鲜花后面露出面庞,柔嫩的花瓣拂过白皙的脸颊,肤若凝脂,柳叶眉微扬,杏儿眼含波,鲜妍似花却比花娇。
这般的长相,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也是哪家的小姐。
但那丫鬟一看是杜以云,小小哼了一声,杜以云脾气不好,在杜府得罪太多人,可以说,除了杜如月把她当外知己外,其余人都不喜欢她。
杜如月没留意丫鬟的哼声,问杜以云:“以云,大将军真的像山一样强壮吗?”
杜以云斜睨那丫鬟一眼:“听她们瞎说,人长成了山,不就成怪物?”说完,她命令那丫鬟:“去打盆水来。”
丫鬟铁青着脸退出房间。
明明她也是杜如月的贴身丫鬟,她和杜以云品级一致,杜如月偏爱杜以云,杜以云却总爱拿捏主子的架子,实在厌烦得紧。
而杜以云则拿过梳子,利落地给杜如月梳了一个她钟爱的双环髻,铜镜里的少女眼眸明媚,正是最娇嫩的年纪,只是脸上带着忧愁:“这个大将军太可怕了,我好害怕,我不想进宫。”
杜以云拍拍她的肩膀,宽慰说:“不用怕,传闻都是假的,何况就算他真长成山,他干嘛打你,他又不是活腻了,敢打杜大人家的千金。”
她们说的大将军就是楚承安,如今他班师回朝,名声响彻京城,在今日宴会,他还会被封为武安侯,成为风头无两的新贵。
此次庆功宴规模十分大,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受邀了,唯一不同的是,宣旨的太监却指定杜家带着女儿出席,这一番动作非常耐人寻味,杜如月常年在闺阁中,养出个兔儿胆,越想越怕。
只是还没等杜家坐上轿辇去,一个丫鬟兴冲冲跑来房间,道:“小姐,大将军来杜府了,现在正在和老爷夫人在厅堂里谈事!”
以云挑挑眉头,脑海里沉寂多年的系统突然道:“凉了,有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你要听哪个?”
以云:“好消息是楚承安如期而至,坏消息是?”
系统接过她的话:“坏消息是男主弄错了,他把救了他的你认成杜家小姐杜如月,正满心满眼把人当恩人,现在来杜家,就有认恩人的心思……”
以云:“……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