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明了,互露底牌,聪敏如斯,寐殊怎么会猜不到,而连城就是要让她猜到,而心甘情愿帮助他。
赫雲的脸上表情复杂,有悔意有怜意:“殊姐姐,希望你不要怪我们。”
寐殊冷着脸看向她:“不会连我救你们都是被设计的吧。”
当时,在青楼之中看见两个落魄的人被客人所刁难时,她挺身而出,散尽钱财,救他们于水火,她当即看到男人的神情,就该明白他不是一般的人,落魄而镇定,苦难而从容。如果再一次,她更会去救他们,除去她侠肝义胆的做派,她更想知道他要何为?
连城打断她的思考,道:“你的父亲有马上经验而无朝廷之根基,有肝脑涂地之勇而无出奇制胜之谋,而,有盖主之功却无奉承之态,所以,大祸临头了。”
寐殊攥紧拳头,深呼一口气:“你很了解?”
连城道:“皇城中,桩桩件件无一不知。”
寐殊问“:那你要做什么?”
连城道:“助你。”
寐殊道:“助我?”
“对,助你,如今你的父亲被禁足在家,你以为分派你的两个哥哥驻守西北,南疆边境便可以让皇上对你们不再忌惮了吗?”
寐殊道:“我知道,只能解燃眉之急”
连城道:“火烧眉毛还待何时?皇上要的是兵权。”
寐殊道:“没了兵权,我们全族也只会落得死尽。”
连城道:“不会。”
寐殊道:“为何?”
连城道:“因为皇上昏庸无道,贪图美色。”
寐殊问:“你要我进宫?”
连城道:“有何不可?”
“要我伺候那个昏庸无道的皇帝,我不如一死。”
连城道:“以你换全族百条性命值不值?”
寐殊无言瘫坐在地上。
连城知道她愿意了:“我会和雲儿陪你一起去。”
寐殊含泪看着他,月光下,眼泪如珍珠一般晶莹,连城忍不住替她拭去。
赫雲在黑暗中抱住她,两个女人在冷夜中抱团取暖。
女人是男人缔造世界的牺牲品,亘古如此。
寐殊在她爹的哭喊中进了宫,而一向严厉的母亲,却是她家中唯一的支持者,寐殊想在心中埋怨她的母亲,却也做不到,因为她知道她的母亲是爱她的,爱到即使她心中早有所想也绝不逼迫她。进宫前,母亲对她说,她心目中的英雄只有两个,一个是战场的父亲,一个是此刻的寐殊,她的女儿。
先是寐殊,再是她的女儿。
皇帝对寐殊感兴趣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之久,明里暗里和寐驽说过好几次,但总是被对方以“女儿不学无数,难以相配。”所搪塞,如今送上门来,欣喜不已,更是因为,相伴的人有皇城中著名的乐师和花魁。据说他们的表演要比宫廷的乐师强上百倍,达官显贵无一不欣赏,碍于皇帝身份他不能前去,如此来宫中,是为最好。
“奴婢寐殊。”
“确实一般,没有女子似水柔情”皇帝评价道。
“你是何人?”皇帝转而指向赫雲“抬起头来。”
赫雲缓缓的抬起头来“奴婢,寐将军义女,寐雲。”
“雲,好名字!赐妙贵人!”
赫雲垂眉道:“多谢陛下。”
一旁的寐殊面无神色。
皇帝看了她一眼,眉头蹙起:“她,赐给你吧。”他指了指寐殊又指了指赫雲,意为赐寐殊给赫雲为婢。
寐殊道:“谢陛下。”
皇帝冷笑了一声:“朕乏了,都退下,乐师留下。”
连城道:“是,皇上”
如此荒唐之事,很快传到朝廷之中,就连一向弹劾寐驽的文相都道:“皇上此举不妥。”
皇上问:“朕如何不妥?”
“寐殊是将军之女,而寐雲为烟柳女子,皇上怎么能厚此薄彼,反降贵女为奴婢。”
皇上道:“朕不喜欢她。”
“皇上不喜欢她,也要厚待与她,而不是烟柳女子。”
皇上微怒道:“她也是寐驽的义女!”
“寐雲不过是临时陪嫁受封。”
皇上怒道:“朕就是喜欢她,朕还要封她为贵妃,如何?”
百官跪拜:“不可啊,皇上”
皇上气极反笑:“你们这是要威胁朕?”
文相道“皇上,臣等不敢,还望皇上思量。”
“朕知道了,无事退朝。”
“老臣有事要禀。”
“说”
“寐将军久不入朝,有违国章。”
“他不是身体抱恙吗?”
“我看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是啊!”
“逆反之心溢于言表!”
七嘴八舌,甚是头疼,皇上揉揉眉心,道:“交给文相去办吧!”
“老臣,遵命。”
后花园中,赫雲穿着华丽服饰在花丛中扑蝴蝶,皇上走来,她似乎没有看到。
皇帝看到的美景是,满园花色中粉黛美人身姿曼妙的舞动。
“好玩儿吗?”皇帝面露春色。
赫雲这才有所反应,大惊失色的准备行礼。
皇上捏着她的手腕扶起她。
赫雲道:“臣妾方才没有看到陛下,有失远迎。”
皇帝笑道:“不必惊慌,朕就是来看看你。”
赫雲行礼道:“多谢陛下。”
皇帝问:“蝴蝶捉到了吗?”
赫雲答:“臣妾没有要捉蝴蝶。”
皇帝说:“哦?那是朕看错了?”
赫雲笑道:“也不是,臣妾是将它们捉住又放走。”
皇帝问:“哦,为何?”
赫雲道:“臣妾捉蝴蝶是无聊娱乐,放蝴蝶是不扰它们自由。”
皇帝颇感兴趣:“小小蝴蝶有何自由?”
赫雲道:“众生万物,都想寻得自由,可自由难得,臣妾助物乐己罢了。”
皇帝眉毛微抬:“爱妃说的,倒像是朕不给你自由了。”
赫雲不惧反而浅笑道:“皇上知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也笑:“那是什么意思,朕想听你说。”
赫雲道:“皇上要允诺不罚臣妾,臣妾才敢说。”
皇帝道:“允了。”
赫雲缓缓道:“其实陛下才是世间最不自由的人。”
皇帝神色微变。
赫雲继续道:“为治理国家,为民众生息,皇上费神费力,甚至—”
皇帝道:“继续说。”
赫雲道:“为了朝中平衡更是煞费苦心。”
皇帝面上表情难猜:“你可知后宫议政是大罪,”
赫雲不卑道:“这是皇宫中,众人都知道的理,只是臣妾敢说出来。”
皇帝捏住她的下巴:“皇后都不敢和朕说,你凭什么?”
赫雲道:“因为臣妾是寐驽的义女。”
皇帝冷笑道:“参他的本子都堆积成山了。”
赫雲说:“所以谋逆的人绝不敢此时觐言。”
皇帝微怒:“你要于朕玩反其道而行之?”
赫雲跪地而言:“臣妾小小女子怎么敢,我亦非寐将军亲生骨血,何必犯险,不过寻一生机罢了。”
皇帝道:“生机?你是朕的爱妃,谁敢害你?”
赫雲道:“一人死,全家殁的道理,臣妾怎能不知?”
皇帝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赫雲眼中含泪道“义父为人忠厚老实,却有勇无谋,两位义兄也是莽夫之将,寐殊姐姐英姿卓越,确是一介女流,他们何从谋逆?”
皇帝道:“那为何满朝文武都参奏与他?”
赫雲道:“更是因为无权势之力。”
皇帝定睛看她,深刻而凝重,仿佛要将她刻在眼中,他道:“你是个不错的说客。”
赫雲道:“臣妾只是道初出皇上心中所想而已。”
皇帝笑出声来:“朕欣赏聪敏之人,身边却留不得。”
赫雲道:“臣妾今世绝不再提家事!”
“好”皇帝甩了甩袖子,“送贵人回宫。”
赫雲跪谢道别。
后宫祥和一片,朝廷风起云涌。
文相被抄家仅在数月之间,朝中老臣个个惶恐不安。
“上官复结党营私,贪赃纳贿,众位爱卿怎么看啊?”皇帝一把将手中奏折扔下台去。
高台之下一片恍然,众人面面相觑,惊恐万分。
一老臣道:“应当罢职削籍,抄家诛族。”
“文相生居高位,而不与君民谋利,望陛下从重处罚。”
“是啊,陛下,臣等同望。”
参见若雨后春笋,逐一显现。
“臣有本要参。”
“臣苦与文相压迫久已。”
所谓,树倒猢狲散,皇帝大笑,指名李尚书等人道:“你,你,还有你,与上官复最为要好,你怎么看?”
众人接二连三跪倒在地,头不敢抬,瑟瑟发抖。
“罪臣,不知文相所为啊,还望陛下明查。”
“臣等与他只是泛泛之交。”
“臣等迫于威胁而不敢言,望陛下责罚。”
一句句明哲保身,一声声自我检讨,却无人认识到错误本身,都只想保住自己的脑袋。
皇帝冷声道“彻查上官一案,从严处理!”
“尊皇命!”
上官一案告破,牵扯大小官吏数百人之多,乃皇上临朝十几年最大的贪腐之案,凌迟几十人,诛家几百口,一时之间,朝廷后宫乱做一团。
上官皇后幽静于冷宫,自弑而亡。
内忧未解,外患接踵而至,寐驽领皇命携子上战场。
烽火连年,战争不断,白骨露野,血流成河,诸侯武力,外族犄角之势,皇朝一败再败,败无可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