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锦楼的斜对面,是脂红斋。天璇街最富丽堂皇的首饰店,共有三层楼,一层卖平民用的各色头绳、丝带,二层卖十两银子以内的珠花、簪子、花钿,适合家里有点小钱的中产,到了第三层,就是富人消费区了,一根极品发钗,最低都要几百两银子,一条翡翠项链几千两。而此刻,覃岭王妃离环儿,正带着临壑侯的妹妹谈知君,在脂红斋第三层买首饰。谈家和离氏是姻亲,云煌国国祚两百六十年,这两家联姻了总共九次!离家最年轻的这一代,离环儿的姐姐离蜜儿,就嫁给了临壑侯谈错做了侯夫人;而谈知君从八岁的时候,就订给了靖羽公世子离渊做未婚妻。“知君,这支兰麝珊瑚簪子,特别适合你。”离环儿挑中了一支橘红珊瑚,雕琢成兰花形状的美丽发簪,给自己未来的嫂子戴上。二人是闺中密友。离环儿嫁到覃岭王府之后,她俩每个月都至少相约出来逛街游玩几次。“王妃娘娘眼光果然不错。”谈知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发髻上的兰麝珊瑚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兰是花中君子,你知我素喜兰。”“橘红的珊瑚,本就稀少,与你眉间橘色花钿正好相配。”离环儿掩唇而笑,“三日后,你就带着这支簪子,在我哥的及冠礼上,弹一曲广陵散,定能艳惊四座。你可是云都小琴圣,还不把我哥给迷死。”谈知君粉颊微红:“娘娘又打趣我。”她擅长音律,名声在外。一曲广陵散,狂绝千古,很少有琴师能够奏出那个意境来。她八岁的时候,在竭湖大长公主的寿宴上,就因一曲广陵散而成名,入了大长公主的眼,亲自选为儿媳,送上聘礼,成为云都一段佳话。“怎么,本王妃说得不对么?”离环儿乐不可支,煞有介事道,“今年七夕的时候,我可是瞧见了的,你给兄长送了一双鞋子。”鞋子是很贴身的衣物。未婚姑娘,给未婚男子,送自己亲手缝的鞋子,示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谈知君臊得不行,伸出手,捂住了羞红的脸:“哎呀,你别说了。”她还以为,自己偷偷把七夕礼物送到离公府,没有人瞧见呢。离环儿唇角的弧度根本压不下来:“你本来就是未来的靖羽公世子夫人,兄长二十及冠礼之后,你们俩好日子也近了。要不是因为祖父去世,守孝三年,你们三年前就该成婚了。”云煌国重孝,孝期内是不允许成亲的。她也是年底孝期过了,才嫁给谢邑的。谈知君目光透过挡住脸的五指,无意间扫向了三楼窗外,十分惊讶地发现了自己的未婚夫离渊,正从斜对面的织锦楼里走出来。她认识离渊十多年,从未见过他这样笑过,紫眸好像会发光一样,幽邃迷人。离渊非常俊俏,虽做了左金吾卫大将军,但一身的书卷气,公子世无双。他有一双极好看的紫眸,初代的靖羽公有西边璃族稀有血统,就是紫眸,后来离家人与云都内贵胄女子通婚,血脉就稀释了,上一代靖羽公、上上代靖羽公都是黑眸,直到世子离渊出生,返祖了稀有紫瞳。“怎么了?”离环儿发现了闺蜜的异样,便顺着看过去——织锦楼的门口,她的亲哥哥离渊,一脸殷勤地跟慕听雪说这话,笑得像个恋爱中的傻子。离环儿当时就火了,“兄长怎么跟那个贱人在一起?!”谈知君扭过头来:“娘娘认识她?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小姐?”她心中酸涩难忍。这么多年来,离渊对这桩婚约,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从不会主动约她出去,七夕节、元宵灯节,也不会给特意给她准备礼物。都是自己一头热,主动制造独处机会。结果二人依然没什么进展,离渊看她的眼神,从来没有热情,绝对不是爱情,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责任。“才不是什么小姐,一个下堂妇罢了,还是最低贱的商人出身。”离环儿一声冷哼,言语更是像杀人的尖刀,充满怨气,“她叫慕听雪,覃岭王的前妻,已经被休了。家里原本是云都的富商,现已经被抄家,啥也不是。”谈知君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手里的帕子,几乎被她给扯坏:“竟是……这么个人。”她无法接受。一个已经嫁过又和离,二十多岁的老女人,还跟小姑子的夫君有过一段,早已不是清白身了,竟然能让离渊露出那样的笑容来!离环儿咒骂道:“不要脸的骚玩意儿,和离后跟王爷勾勾搭搭就算了,还跟兄长不清不楚的。”她虽成功上位,坐上了梦寐以求的正妃之位,但覃岭王谢邑的心里,始终忘不了前妻。对自己,也不如过去那般宠爱了。一个月,最多也就来房里一次,她也很幽怨寂寞的。谈知君看到了离渊把请帖,亲自递到了慕听雪手里,脸色更苍白了:“世子竟然亲自邀请她来参加冠礼?!”都没有亲自来邀请自己这个未婚妻。帖子,还是离公府的常嬷嬷送来的,这差距……“她凭什么来?”离环儿恼怒不已,恨不得直接把脂红斋的首饰台子给掀了,“又不是名门望族出身,更不是勋贵。靖羽公世子何等身份,兄长的及冠礼,在白鹭洲举行,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没错,离家非常重视世子的冠礼,甚至为此专门修了个新园子,园名白鹭洲。白鹭洲占地面积,抵得上一个离公府祖宅,非常奢靡!谈知君心里难过,看着下方离渊和慕听雪站在一起,仿佛一对壁人,眼眶湿了,任由满脸的泪水流淌向衣襟。谈侯家的姑娘爱哭。谈个曲儿,被曲中意感染,都能搁那儿啼哭一个时辰。“知君你别哭。”离环儿心疼,上前搂住了她,用干净的帕子帮她擦眼泪,“你把心放腔子里,三日后的冠礼,本王妃不会让慕听雪踏入白鹭洲半步!”*。*。*“送什么礼物比较好?”慕听雪没有给年轻男人送礼的经验,在21世纪的时候,她只给中老年的男领导送过礼。当时,送的是名贵红酒。“要不,继续送红酒吧。红酒瓶是玻璃制,离渊他母亲喜欢玻璃杯,而云煌国还没有从西域传入葡萄,更没有葡萄美酒出现。”正好,她的空间里,有两支红酒。每次回现代大采购,她都会去超市一趟,买些日用品什么的。看到酒水区有红酒两瓶一起绑定促销,她就拿了。晏氏、离氏、南宫氏、小皇帝,还有一些侯爵啊、伯爵啊的,慕听雪平日里碰到,都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能结交就结交的准则。她跟离家关系,是不怎么样,但靖羽公世子都亲自送帖子上门了,她若拒绝,那就是真的低情商了。两日的功夫一晃而过。年关织锦楼生意爆火,人手不够,她基本都在楼里帮忙。“小舅妈!”一个嘹亮的大嗓门,在铺子里响起,少年音颇具穿透力。慕听雪正记账,听见了也没当回事,铺子里本就乱哄哄的,她只当是哪个少年跟舅舅、舅妈一起来铺子里买东西,被挤得失散了。“慕姑娘,哎呀,你理理我嘛。”声音越来越大。凑到了跟前儿。慕听雪抬起头,看到了一米八的黑皮体育生,不是……一米八的黑皮帅气小侯爷。“你刚才喊我什么?”“哈哈,没什么,您听错了。”秦昭意笑得那叫一个阳光,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特意来找你拿点药。”晏家人,都已经把慕听雪,当做是晏泱内定的媳妇来看了。从晏太后,到他娘晏芸,都是如此。秦昭意上次在镇北军营,跟小舅晏泱聊到慕听雪时,嘴瓢喊了一声小舅妈,舅一高兴,直接给他升了职。他现在已经不是五品的镇北军都尉了,成了三品的镇北将军!“我看你能蹦能跳的,腿应该好的差不多了,不用继续吃消炎药。”慕听雪莞尔。抗生素类的药物,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不是治腿伤的药,是那种——咳。”秦昭意忽然凑近,压低了声音,坏笑道,“那种让人意乱情迷的药,有没有?”慕听雪:“……”她从没听过如此离谱的要求。这小子,不干好事啊。“慕姑娘您别用这种看人渣的眼神看我啊。”秦昭意直叫屈,举起手发誓,“我保证,绝对不是给年轻姑娘用的。”在小舅妈面前的形象毁了,他以后还怎么在舅跟前混啊。慕听雪没好气:“没有那种药。”“好人儿,慕姑娘求你了。”秦小侯爷像一只黑皮大狼犬,撒起娇来,尾巴直摇,“不意乱情迷也行,只要能把人迷晕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您放心,我是给敌人用的!我就想把他迷晕了,狠狠羞辱……揍一顿!”慕听雪挑眉:“只是这样?”秦小侯爷用力地点点头:“嗯嗯,只是这样!”慕听雪从玉瓶小空间里,取出一片药,递给他:“强力催眠、镇定药,原本是手术医用的。可溶于酒精,无色无味,一整片服下会失去意识两到三个时辰,醒来后,服药者会对这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失忆。小侯爷要求迷晕对方一个时辰,用半片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