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听雪倏地看向离环儿。离环儿阴恻恻地紧盯着她,微微扬起下巴,像个胜利者:“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别以为混进白鹭洲,就有机会见到王爷,你们早就和离,别再死皮赖脸地缠过来了。”周围的宾客,纷纷看过来。听到离四小姐的话,立刻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裙子脏了出丑的女人,就是覃岭王的前妻啊。他们化身吃瓜群众,兴致勃勃地看戏,二女争一夫?有意思。慕听雪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只有你才会稀罕他,少把我扯进去!”二女相互逼视。空气都变得焦灼起来。晏芸把自个儿的紫貂披风大氅,解了下来,十分热络地给她披上:“听雪妹子,别冻着。”然后撸起袖子,抬起脚,狠狠地踹到了那个双髻丫鬟的胸口,怒斥道,“谁家的狗奴才,不长眼睛的么?好啊,才刚进离家的地界,就开始放狗咬人了,迫不及待地要跟咱们斗法!”晏芸是会武功的。将门虎女,这一脚踹得极结实,当时就把那个丫鬟给踢得吐血了。慕听雪诧异地转过头。心道,不愧是第一跋扈权臣的亲二姐,暴脾气,直接开团就干。“呜呜——奴才知错了,侯夫人饶命,啊!”双髻丫鬟惨叫大哭。离环儿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殴打,听着晏芸的指桑骂槐,脸色铁青。她能肆无忌惮地奚落慕听雪,因为慕听雪身份低微,却不能肆无忌惮地辱骂晏芸,到底晏芸是晏太后的亲侄女儿,摄政王的亲姐,还有个工部尚书的侯爷丈夫。“道歉!”晏芸揪住了双髻丫鬟的头发,往这边拖。丫鬟哭得如丧考妣,不住地给晏芸磕头:“侯夫人,奴婢错了……”“不是给我!给她道歉!”晏芸指着慕听雪。双髻丫鬟颤抖着,惊愕在那里,不敢相信一个下堂妇商女,会让晏芸这样替她出头,没法子,她只得转了个方向,砰砰砰地给慕听雪磕头:“奴婢不该弄脏慕姑娘的衣裙,慕姑娘就是把奴婢凌迟处死,奴婢也不敢有任何怨言!”慕听雪的声音很温柔,也很瘆人:“我可以不追究你,你也犯不着替别人挡着,谁是幕后主使?”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如尖刀一样,直勾勾盯着离环儿。“我……我……”双髻丫鬟要崩溃了,如果不招出幕后主使,会被晏芸打死,如果招了,事后也绝对会被离环儿泄愤杀了。慕听雪就是要让她亲口说出来,给离环儿没脸!“你如实招了,这只水晶琉璃杯,就是你的。”她从袖子里的玉瓶空间里,取出了一只玻璃杯。双髻丫鬟的眼睛都直了,忘记了呼吸——她是大长公主院子里伺候的二十个丫鬟之一,不是那种能端茶倒水的高级大丫鬟,她是粗使的小丫鬟,一年到头都没机会跟主子说上两句话,但她亲眼见过大长公主寝殿里用来喝药的水晶琉璃杯,也知道它价值一百万两雪花银!忠心?不,只是背叛的成本不够高。双髻丫鬟满脸激动,热泪盈眶地伸出双手,像一位朝圣者,而水晶琉璃杯就是她信奉追随的神明,她跪着用双手托举住了她的神,黑色的瞳仁剧烈地收缩着:“我说,我全都说,是离四小姐命令我把脏兮兮的酸梅汤泼在……”“闭嘴!!!”离环儿杀气腾腾怒吼了出来。为什么慕听雪那个贱人,能拿出那么贵重的水晶琉璃杯?太可恨了,竟当场贿赂离公府的丫鬟,出卖自己这个幕后主使!周围的宾客们,尤其是那些离党的官员、勋贵们,他们一开始对慕听雪这个下堂妇都是持鄙夷敌视态度的,但当她拿出价值百万的水晶琉璃杯,且随随便便就赏给了一个低贱丫鬟时,一个个都惊呆了。“水晶琉璃杯,太壕了!”“怎么能送给一个端盘子丫鬟呢?多浪费哎呀。”“该不会是假的吧,就是竭湖大长公主,也不会拿它赏给下人啊!”……双髻丫鬟完全忘了刚才被踹吐血的疼痛,像个疯子,抱着玻璃杯就是一阵狂笑,嘴里喃喃着,“我发财了”,“我发财了”。就这么狂笑着,抱着水晶琉璃杯,在一众嫉妒的目光下,跌跌撞撞地跑下了官船,向着脱奴籍的衙门跑去。离环儿难堪地站在那儿,活脱脱一个小丑。慕听雪锐利的目光慢慢地刺向了她:“我早已跟覃岭王和离,你也如愿以偿被扶正,何必这般咄咄逼人,用肮脏的手段陷害我?这就是离四小姐的雅量么。”离环儿哑口无言。还没进入白鹭洲,官船上的第一次交锋,就一败涂地。“看看你干的好事!”覃岭王谢邑走了过来,他气势汹汹冲着离环儿就是一通臭骂,“你这阴险的妒妇,本王对你真是太失望了!一点王妃的样子都没有,尽给本王丢脸!”离环儿的眼眶里,迅速浮上一层眼泪:“夫君,你听我说……”“本王不听!”谢邑十分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是这么阴狠毒辣的人。王妃丢脸,他这个亲王也会跟着颜面扫地。谢邑深吸了一口气,让随侍取了个精致的盒子,走到了慕听雪身边,关切道:“这件鸾红锦,你先拿去更衣室换了,寒冬腊月的,湿衣服穿太久会受凉。”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件非常华丽耀眼的裙子——鸾红锦。慕听雪只扫了一眼,便拒绝:“不必了。”离环儿差点气吐血。这件鸾红锦,不是说好了,要在冠礼之后,敬献给她母亲大长公主的么?怎么被夫君拿来给慕听雪穿了?“听雪,本王知道你心里不高兴,本王给你道歉。”谢邑锲而不舍,抖开了那件极为华丽的鸾红锦,就要往她身上披,“你不能拿自个儿的身子开玩笑,冻坏了可怎么办……”慕听雪后退一步,冷冷道:“这是红腹锦鸡的羽毛编制而成的,王爷拿这种逾制的礼服,往臣女身上披,是想陷我于不义么?”开什么玩笑!这种衣服,一看就不是商女能穿的!红腹锦鸡,搁现代,那是牢底坐穿鸡!谁穿谁死!就算是古代,红腹锦鸡头上的金色羽毛,像凤冠一样,有小凤凰之称。至少得是出身皇室,才有资格穿的吧。谢邑僵硬在那里:“逾制?这……应该不至于吧。”其实,他也不清楚这件衣服的材料,只是觉得特别华丽,觉得唯有她这样漂亮的女子,才能配得上。离环儿上前,从夫君手里,把那件鸾红锦给抢了回来:“没错,只有公主才配穿,慕听雪什么身份?哼,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晏芸生气了,开启了护犊子模式,叉腰怒骂:“一件破衣服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稀罕!红腹雉鸡再像凤凰,它也是鸡,这鸡皮谁爱穿谁穿去。”离环儿气的直抖:“……你骂谁是鸡呢?”晏芸得意洋洋:“鸡皮嘛,穿谁身上,谁就是鸡咯。反正咱们听雪妹子不穿。”离环儿气得差点翻白眼晕过去。“咦?河边那辆跑过来的,瞧着怎么像是摄政王府的马车?”晏芸骂得正酣,眼角的余光一扫,诧异地瞪圆了眼睛,“不应该啊,阿弟从来不参加离家举办的任何宴会、文会的。”每次,都是自己代表晏家过来参加。这次靖羽公世子的及冠礼,也不例外,晏家的直系血脉,就来了她一个。摄政王府的马车停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大眼萌娃,穿着簇新的袍服,首先从车厢里探出了头。可不正是摄政王小世子晏泽。“爹爹,就是这儿么?”“嗯。”车厢内,传出一道低磁的成熟男子声音,比腊月的天还要冷。小包子从车厢里跳了出来,牵出了大包子。摄政王晏泱高大的身形似笔锋挺立,一袭玄色盔甲军服,身后的罗袍,迎风飘荡,五官坚毅俊美,眉宇周正自带一股威严煞气,腰间一口剑,锋刃明亮。很明显,这身装扮是刚从镇北军营赶过来,战袍都没来得及卸下。“听说娘亲来参加宴会了,她人在哪儿呢?”小包子四处张望,急切地找人。晏泱抬眼,锁定某女:“在官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