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听雪并不习惯别人叫她“谢清鸢”,她在现代用了二十好几年的名字,也是慕听雪。她的眼底还闪过了一丝迷茫:“哦。”竭湖大长公主愤怒了:“本宫是你姑姑!”特意跑来给你做思想工作,你身为谢家皇室主脉唯一的后代,竟然如此怠慢,就回了一个哦字。慕听雪点头:“我知道。”血缘上是这样。但感情上嘛,抱歉,她有点适应不良。这亲戚算下来,离环儿岂不也是她的表妹了?日了狗了。竭湖大长公主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固执地抓着她:“你既来了谢氏宗庙祭祖,也看到列祖列宗了。谢家老祖宗们在天有灵,可不会允许晏氏篡权的,匡扶社稷是你职责所在,你还朝之后,切忌不可胳膊肘往外拐,帮晏氏那群专权谋反的乱臣贼子!”一瞬间,慕听雪终于明白了这位姑姑的立场:“你还挺爱国的。”这位大长公主,给她的初始印象,是“离环儿亲娘”、“对家”、“搞事大妈”。如今,明白了对方坚定的政治立场,对其多了一丢丢的好感。毕竟,爱国公主,总是值得尊敬的女性。“我乃谢氏子孙,自然一心许国。”谢竭湖一声轻哼,有些骄傲地昂起下巴。慕听雪表示:“我是不会帮你对付我亲妈的。”谢竭湖额角的青筋爆起:“她谋害了你父皇!”慕听雪笑了:“抱歉啊,我不记得父皇了。据说,他小时候也不疼我,只疼那个早逝的皇子,还想杀了我妈,扣押了我做人质,威胁要杀我妈全家,这种渣爹实在爱不起来。”大长公主沉默了良久、良久。好半晌,她才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那也是朝政形势所逼,晏氏外戚势大,与皇权对抗,你父皇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你父皇是个好人……”“历史没有对错,只有胜败!”慕听雪眸光一凌,打断了她,“别跟我说什么好人坏人,谁对谁错。”谢竭湖无比震惊,她本试图用血缘、孝义、正义邪恶那一套来说服这个侄女,却惊讶地发现对方的思想格局甚至在自己之上,长公主更像是一个政治家,一点也不好忽悠!先帝是败者。她身后的离家,也是上一场权利斗争中的败者。“干什么啊,哀家的女儿刚回来,有人就迫不及待地跟她说哀家的坏话?”晏太后的手里有一份贺表,是工部尚书刚刚呈上来的。她不过是看了一份奏表的功夫,小姑子就见缝插针,离间她们母女的感情,着实可恨!谢竭湖冷斥道:“你满手血腥,夺权乱政,难道不是事实么?本宫不过是告诉她实话,让她知道自己的母后,是个怎样利欲熏心、杀夫杀子的恶妇!”皇帝的所有皇子,不管是不是皇后生的,都是皇后的儿子,都得叫皇后母后,所以晏雅溺死了皇子,就是“杀子”。晏太后脸色变了,她有些焦急地看向慕听雪,怕她露出厌恶的神情来。慕听雪却很淡定。她妈是大反派,她的母族晏氏也是大反派,那又如何呢?至少,对于眼下的帝城长公主来说,满口仁义道德的姑姑竭湖大长公主,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唯有母后、摄政王,以及这二位所代表的晏氏一族才是她坚实的靠山。“不管她做什么,都是我至亲的母后,这世上谁都有可能害我,唯有我妈不会害我。”长公主发表了妈宝女宣言。晏太后感动得落下泪来,母女俩手牵着手把家还。谢竭湖傻在当场。有点羡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傻站了多久,覃岭王妃离环儿,走了过来,跟她抱怨。“母亲!慕听雪怎么会变成长公主呢?她这样搞得我好没面子啊,他们都笑话我,呜呜呜——母亲你怎么没早点铲除了她?”“休得妄言!”谢竭湖恢复过来,厉声呵斥,“她是你先帝舅舅唯一幸存的血脉,是你表姐,你且记得,日后不得再起戕害之心。我瞧她对覃岭王也无意,不会威胁你王妃的地位,你应该学聪明点儿与她交好。”离环儿气得直跺脚:“我不管!什么狗屁表姐,本王妃没有她这门亲戚!娘你怎么这样啊,一点都不体谅女儿的难处,女儿都臊得没法做人了,你也不帮衬着女儿,哼!我找爹去!”说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头就跑了。谢竭湖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她忽然很羡慕晏雅,羡慕晏雅有那样一个无条件信任母亲、依赖母亲的好女儿,再看看自己家的……哎!*。*。*慕听雪随着晏太后,回到了栖凰宫。“娘亲——”儿子无涯,正在和宫女月词玩耍。月词见了她,恭敬地作了个长揖,又跪下道:“长公主殿下,是太后娘娘吩咐奴婢,去长乐园林把公子接过来的。”她怕长公主误会,解释清楚是老太太要看外孙。慕听雪的目光,在月词腰间那个孔雀线的荷包上停留了两秒,便笑道:“起来吧,把涯宝带过来也好。”晏太后瞧见了无涯,满脸慈爱的笑容,坐在了上首的圈椅上,乐得合不拢嘴:“呦,长得真可爱,像你娘。”这下可好,不止找回了女儿,还连带一个外孙。月词和画诗接收到太后的眼神示意,立刻搬了两个绣墩过来:“太后赐长公主和公子坐。”慕听雪挨着绣墩坐了上去。涯宝跳上了绣墩,挺直了小腰板,好奇的眼神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四处瞅着,两条腿不着地愉快地荡啊荡。娘亲是最尊贵的长公主,他就是长公主之子了,外祖母则是垂帘听政的太后,以后在国子监蒙学部,就算是校霸离小七,都不能再欺负他了。“孩子叫什么名字?”“慕无涯。”慕听雪答道。晏太后对此不太满意:“从今日起,更名谢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