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太妃被褫夺封号,还被禁足一月,不允许探视。这毫无疑问,令晏、离两家的矛盾更深了!两方人只要碰上,鸡眼瞪成驴眼,轻则言语讽刺,重则当街打架、当堂对砍。摄政王晏泱,加封了上柱国。晏党气焰越发嚣张,在朝野内廷外廷的影响力,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上至各部堂官重臣,各路武将,下至各地刺史、巡抚、封疆大吏,天下超过一半的官员,都是晏氏的门生、朋友、姻亲,这些人拧成一股绳,想把谁勒死就能把谁勒死。中立的南宫一族,南宫心慈被长公主杖杀,他们也只能暗地里生闷气。南宫大司徒,在朝堂上见到了右仆射晏大人,还是如往昔一般称兄道弟;见到了摄政王,还是一个哈哈三个笑脸;就算他恨慕听雪恨得要死,也能笑着把你夸上天,不让你看出任何蛛丝马迹来。因为,他南宫家,还想跟晏家继续做亲家。这就是世家巨室,显宦之家。慕听雪回到云都的第三天,上柱国摄政王镇北大都督晏泱,画像恭请入麒麟阁的事儿,提上章程。一应典礼仪式,由礼部主办。礼部尚书离敬要求拨款十五万两,先入麒麟阁,要求从摄政王府到麒麟阁的这条路上全部用红色名贵的绸缎铺就,两旁的树木,也得扎上红丝带,再摆盛大的庆功宴席一千桌,宴请满朝文武、勋贵官宦,每桌二十四个大菜。慕听雪在户部值房,看着离敬要求拨款的咨文,暗骂了一句:“这沙雕东西,恨不得喉咙里都伸出一只手来,抢银子。”然后,她在咨文上,批了一句——知道了,承祖制。从户部拨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半个时辰之后。礼部值房,传出了一声惊天怒吼。“她是打发乞丐么?要十五万两,就给一千五百两?浑蛋!!”礼部尚书离敬,气得把桌子给掀了,公文、笔砚、茶杯摔得一地狼藉。他拿着文书的手,不停地抖,上面朱红的六个字“知道了,承祖制”,是敷衍,是嘲笑。负责送文书过来的小吏,觑着火冒三丈的离大人,小心翼翼道:“长公主殿下还……还说……”离敬恶狠狠道:“那臭娘们儿还说什么?”小吏垂手勾头道:“长公主还说,户部太仓银所剩无几,一切从简,万望离大人体谅。”“哭穷!”离敬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焚炙,“户部随便扫扫箱子角落,还扫不出十五万两银子来?妇道人家怎么这般抠门,这又不是别人入麒麟阁,是她相好的摄政王入麒麟阁摆庆功宴。”没错,相好的。整个云都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摄政王北伐大捷,连家都不回,功也不请,直接奔白帝城找长公主去了,这两人铁定有一腿!“本官亲自去找她要钱!”离敬着实是咽不下这口气。昨晚从兄还跟他说了,摄政王入麒麟阁的庆功宴一定要大办特办,排场越大越好,越靡费越好,最好是弄得轰轰烈烈、铺天盖地,全城的勋贵都请来,把晏泱给捧到天上去。他不能辜负从兄对他的期待啊。正所谓,捧得越高,摔得越惨。*。*。*户部值房。慕听雪正坐在套着杏黄色锦缎的竹椅上,面前案几上是堆积如山的户部咨文,一旁户部侍郎郑遂良,正在跟她汇报这一个月的工作,事无巨细。老郑面露难色:“漕运工程款四十万两,分两期,第一期二十万本月必须要解付。河道总督已经上了三道折子来催,今儿又来了第四道,堪比催命,殿下您看——”慕听雪直接批了朱:“给他。”老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您都不知道,那个杨总督有多难缠,连续十几天,堵在老臣家门口,说不给漕运工程款就上吊。”慕听雪:“……”喝口茶,压压惊。老郑顿了下,又道:“第二期工程二十万,五月底解付。还有两个月缓冲时间。”慕听雪眉头都没皱一下:“沃野江漕运工程,是把南方的粮食和盐都运到北边来,是造福黎庶的好事。这一大项开支是不能省的。”老郑接着汇报:“东南水军大都督苏大人,要求六十万两的军饷,说东南沿海有东桑国的贼寇蠢蠢欲动。”“多少?六十万?”慕听雪以为自己听错了。老郑心下一紧,擦了擦额头上的密汗:“没错,咨文上写的是要六十万两。苏都督说,他三十万水军,不能断粮饷,造战船也是花费。”慕听雪严肃道:“摄政王北征,五十万镇北军,才用了二十四万两军饷。他的东南水军士兵数量只有镇北军的一半,一张口竟敢要六十万?给他拨十二万。”就在这个时候。值房门口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户部不是有钱么,二十万、十二万的往外拿款子,怎么,就唯独我礼部办庆功大典,长公主殿下不舍得给,是看不起我离某人才只给了一千五么?”慕听雪闻言抬头,看到了一袭深红色官袍的离敬。这位礼部尚书,是出了名的炮仗,性子又急又冲。不给他拨款子,竟然杀到自己办公室来闹了。她把身子往竹椅后背一靠,十指交叉:“只有一千五百两,爱要不要。”离敬气得肝疼:“你什么意思?”这不等于承认看不起他?长公主是铆着劲儿跟他斗法啊。慕听雪冷冷斥责道:“本公主倒要问问离大人什么意思?北方刚度过雪灾,国库极度空虚,打通沃野江漕运的工程大项开支省不了,东南水军催要六十万军饷户部咬咬牙只能挤出十二万,西北密州开始闹瘟疫抗疫物资还没筹出来。这种艰难的时候,如果再硬拨十五万大肆操办麒麟阁庆功宴,你让天下人怎么看待摄政王?满朝文武,会觉得摄政王好大喜功!言官们会上折子骂他威福自重!东南水军会觉得他们军饷不够是被摄政王挥霍了!西北百姓拿不到抗疫物资会觉得是摄政王侵吞了!依本公主看,你离大人今天敢跑到户部硬要十五万,根本就是包藏祸心,构陷摄政王于不义!”离敬瞬间脸色惨白,惶遽不安。他没想到长公主如此慧敏心细,把离家对付晏泱的阴谋,看得这般透彻。“天日昭昭,长公主冤煞本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