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是指掌权而专横跋扈。”
晏泱摇头,“你掌权,却不跋扈,不喜欢把事情做绝。”
如果是他的一贯风格,四个毒盐矿全给你占了,怎会把竹溪川、隆庆山让出去现如今,不少盐商,以及他们背后支持的世家勋贵,都已经开始派人前往竹溪川、隆庆山勘探了。
“报——白帝城快递的密函,请长公主殿下签收。”
一名驿站传递公文的差役,快马加鞭赶来户部衙门,灰头土脸,风尘仆仆,脸上满是汗水,双手捧着一盖了关防,封了火漆的密函。
“辛苦了。”
慕听雪给这驿站差役十两银子,赏了一碗冰镇酸梅汤。
“多谢殿下!”
差役领了赏钱大喜。
已经是六月中旬,骄阳似火,虑着是给长公主的密函,他哪里敢耽搁,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咕嘟咕嘟灌了一碗冰镇酸梅汤,只觉神清气爽,酸甜可口,糖分足而不腻,一股透心清凉的舒爽,暑热退了大半。
慕听雪拆开密函——
【殿下见字如晤:所托之事已竣工,自闹旱灾淮州而来三千流民,赐米粥榨菜,解付徭役工钱。今城墙已修葺九成,此三千户感念殿下如天之仁,皆已入白帝城户籍。
尖兵营增至两千,城郊匪患甚嚣尘上,为祸百姓十年之久。荒竺率尖兵营剿之,匪首“穿山甲”“金大牙”已擒杀,俘虏四千余人。
两月前殿下过萧氏祖宅祭奠,促膝长谈赠予五十万银者,尚余二十八万,再加上殿下食邑税收,所余三十万银,用于何处,下臣不敢擅专,盼能速回。
弟子荒竺、孙女萧瑾瑜附笔问候。帝城巡抚萧望之】
慕听雪看完之后,心情大为舒畅:“我得此师徒二人,如虎添翼。”
白帝城是她的大本营。
才不过两个多月,就已经被萧望之治理得这样好,城墙修好了,增加了三千户籍!这是多么珍贵的人口资源呐,人口就是生产力,就是税收,就是城市富裕的根本!
晏泱也看了,不由得感慨:“云煌国人口,近十年跌了两百万,就连云都人口也从十一万跌到了九万,你的白帝城竟还能户籍逆增长。”
慕听雪狂喜不已:“尖兵营三个月考核一次,又招了一千四百人。他们师徒,竟然带着这两千人,把土匪给剿了。我上个折子帮他们请功,封萧瑾瑜为金池县主。再送他们师徒一些金银,一车土豆。”
晏泱挑眉:“这个赏赐是不是有点重了”
萧瑾瑜出自萧家支系,两个月前还是个小乞丐。金池县是白帝城内九县之一,这个县主并非虚衔,而是有食邑的!
就连吴王的女儿霓裳县主,长姐晏岚的女儿崔江江娴雅县主,都只是虚名。
“不重,萧瑾瑜是兰陵萧氏唯一幸存的后代。兰陵萧氏的侯爵之位,到萧望之这里就断了。给萧家独女封个实名县主,不仅合乎情,而且完全配得上萧氏师徒在白帝城的功劳政绩。”
慕听雪有一套自己的用人准则,“正好,也可以借此告诉世人,本公主麾下的功臣,永远不会被辜负!”
员工为何跳槽,薪给少了,心委屈了。
奖励给到位,不谈理想不画饼,有能力的员工,他就不会离职。这么做还能吸引更多有能力的人,主动投奔至她麾下效命。
。。
白帝城。
巍峨绵延的高大城墙下,民工们或搬砖,或搬运木料,或搅拌糯米砂浆。古法糯米砂浆砌墙,能让城墙变得无比坚固。
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干活儿的不止淮州过来的流民,还有投降的土匪们。降者不杀。
城门外,狗狗祟祟来了百来个结实力壮的雍州人。
“你们这儿,还招民工么听说有榨菜吃,还给工钱。”
“他奶奶个熊,雍州的也来抢饭碗,赶紧滚!”归降土匪嘴里咬着馍夹榨菜,手里抬着十几块叠起来的砖头,极凶悍地瞪着组团的雍州人。
“你什么态度啊,不过一个被俘虏的土匪罢了。都是来混口饭吃,谁又比谁高贵!”
“就比你高贵,爷好歹是白帝城土生土长的!爷以前犯浑做过土匪,但爷现在有工作了,是改邪归正的本土良民!覃岭王不是好东西,你们雍州人也不是好玩意儿。”归降土匪开启了地图炮。
火气上来了,双方抄起砖头就要干仗。
“住手。”
萧望之来城墙巡视工程进度,身边还跟着羊角辫儿的七岁萧瑾瑜,“投降的时候,本官说过,杀人者死,伤人者刑。”
那土匪立刻停手了,手里的砖头落地,扑通跪下求饶:“萧大人开恩,小的没伤人。”
萧望之见那雍州来的青壮年没有受伤,便没有严惩土匪,只是罚了他两顿饭,便让他继续砌城墙去了。
“萧大人,恳请收留我等。”
雍州的百来个青年,下饺子似的跪了一地,苦苦哀求,“我们哪里有闹事的胆子,只是听说淮州的流民都入了白帝城户籍,我们也想……也想来白帝城混个出力气的营生。”
萧望之眉头微蹙:“城墙已经快要竣工,你们回雍州好好种地吧。”
“求萧大人怜悯,草民都是佃户,土地早就卖给覃岭王了。”
那粗壮汉子,竟然红了眼眶哭了起来,“以前只要给王爷交五成的租子,一家人勉强活得下去。可自上月,王爷忽然让所有的佃户,每亩田再额外交三分银,小的一家租十亩田,就要额外再交三两银子,哪里拿得出那么许多钱!根本没有活路,才跑来长公主的城里想混口饭吃……”
萧望之心下一惊:“覃岭王竟然把应上缴给国库的田税,派加到了佃农身上”
他时刻注意着云都动向,也听说了长公主逼世家门阀勋贵寺庙交田税的事儿。
只是没想到,覃岭王竟然为了不交税,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农民分为自耕农和佃农,自耕农手里有田,佃农是租门阀大地主的田。佃农如果再帮大地主额外交三分银的税,那真的是彻底完蛋,赤字种地。
“长公主殿下这项国策有漏洞,必须赶紧写信告诉她!”
萧望之面色极为严肃,同时吩咐下去,把这些雍州逃难的农民全都接收,允许他们去城南开荒,开垦的荒地归他们自耕。
当日,消息就传到了雍州境内。
更多被逼走投无路的佃农,拖家带口,像逃荒一样,往白帝城奔袭而来。
“祖父,覃岭王好坏啊。”萧瑾瑜拉着萧望之的袖子,眨巴着黑葡萄一样漂亮的眼睛。
一个七岁女娃娃,或许不懂什么税收,什么朝堂斗争,但她至少懂得,什么叫好人坏人。
长公主是好人,如果没有她劝导,祖父不会还俗,更不会寻找萧氏遗孤,自己只能在狗尾巴草胡同里当个女丐,跟野狗抢食儿吃。
和她一起乞讨的那几个丐女,十四五岁,就被窑子街的老鸨子给拉走了。
“没错。”
萧望之揉了揉小孙女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心底补了一句:何止不是好人,还是个反贼。
这般逼迫雍州本地佃农,横征暴敛,定是为了筹措军费。
傍晚时分。
慕听雪差遣宫人,快马加鞭前来白帝城传懿旨。
传旨太监趋前一步,将手中的一卷皇绫打开,朗朗而宣读:
“念白帝城巡抚萧望之、白帝城总兵荒竺剿匪、治理地方有功,着,封萧瑾瑜为金池县主,食邑一千户,钦此!”
萧望之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心情无比激动:“快,瑾瑜,跪下接旨,叩谢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
萧家平反之后,又赐予了小孙女一个爵位。
这是何等荣宠!
萧大人心里很清楚,晏太后作为晏党首脑,时时刻刻防备着萧家,绝不可能主动给瑾瑜封爵,这个金池县主,定是长公主殿下争取来的!
“谢太后娘娘天恩,瑾瑜叩谢长公主殿下隆恩。”
小女娃儿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接过懿旨。
传旨的公公满脸堆笑,感慨不已:“金池县主快快请起,您怕是不知道吧,云都有多少世家贵女羡慕你羡慕得要死。”
这公公是东厂的人,他自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了兰陵侯,“萧大人,这是长公主殿下托咱家带给您的。”
萧望之赶忙接过,打开一看,信中只有三个字——建乡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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