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七百年底蕴,改了朝又换代,你们崔家依然是无限荣华,庆朝时一门三公,玄朝时出了五个驸马,如今我泱泱云煌,崔家又有三人拜相入阁。幽州有良田百万亩,与摄政王结为亲家,朝堂上一呼百应。呵呵呵,如此世家名门,又怎会在乎区区小芝麻县官的性命?”离泛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崔士宁反复架在火堆上炙烤。慕听雪听着,都禁不住要同情起姐夫来了。这是毫无还手之力啊。同为内阁丞相,二人明显不在一个段位上。“崔令公自入阁之后,事事尽心尽力,宵衣旰食,公忠体国,碍了某些老阁臣的眼,百般排挤他这个后辈。哎,如今他御下不严,落了把柄于卑鄙小人之手。”极致的嘴臭,享受愉快人生。殿内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长公主,目光满含震惊。从长公主一进来,就一直作壁上观,对这场斗争只看戏,大家都清楚长公主和崔士宁有过矛盾,谁也想不到她竟然会帮崔士宁骂离尚书!就连一直打瞌睡的杨侍中,都瞬间精神万分,他也是“老阁臣”。不行,这个锅不能背!杨侍中搓了搓没睡醒的脸,上前深施一礼:“长公主殿下,崔家和杨家虽有百年世仇,但都是生意场上的仇,老朽公私分明,从不曾在内阁政务上,给崔令公使过绊子耽误国事。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都是在朝堂之下。”这话既撇清了自己,同时内涵了一把崔家。你们姓崔的不干人事,昔日贿赂前任户部尚书陆大人,不给我儿拨发漕运工程款,激起了民变,哼,若不是长公主一走马上任就把款子给我儿了,扼制住了事态,可就要出大乱子了。慕听雪微笑以对:“杨侍秉持公义,心存大局,是内阁楷模。”杨老头儿眉开眼笑,白胡子都开心地一抖一抖:“长公主谬赞了,惭愧惭愧。”一旁的离泛面色阴郁。什么意思?骂他是卑鄙小人,公私不分、霸凌后辈的内阁老臣?还有这该死的杨老头,一天到晚就知道巴结讨好长公主。他也不方便公然给杨老头甩脸子,因为论资历,杨侍中比他还早入阁一年,官场论资排辈他得往后靠一靠。慕听雪继续骂:“可惜卑鄙小人进谗言,接连恶意中伤。崔令公,你若因此事,被排挤出内阁,也绝不可抛弃自己的凌云壮志。”崔士宁心中大为感动,眼眶更红了。一直以来的努力没白费,长公主殿下已经彻底原谅他了。把他当做自家人,还鼓励他。离泛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一样,言道:“老臣在尚书省三十载,兢兢业业,一介文官,不向太后娘娘谏言,以正视听,又做些什么呢?何来谗言、恶意中伤之说,老臣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忠言逆耳,长公主不爱听,老臣闭嘴便是。”“一介文官?”慕听雪揶揄道,“怎么,离大人对左丞相的位子深感不满么,要不,把镇北军的虎符和东南水军的虎符,全都给你怎么样,再加上令公子手上拱卫皇城的十万禁军,口含天宪生杀予夺,万般权柄尽在您之手。”离泛僵硬了,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他整个人如置身于三九寒冬,被冰冷的大雪掩埋,透心凉。可恼!这臭女人,阴狠歹毒至极,怎么能当着太后和几位重臣的面,说这般诛心的话!陷他于不义!晏太后最擅长的,就是跟女儿隔空打配合,当即接了一句:“离尚书,你可是怨哀家,把东南水军大都督之职给了苏子修,而非你么?还是说,对镇北大都督之位垂涎已久?”“太后娘娘!老臣不敢!老臣冤枉啊!”离泛那个窝火,恨长公主恨得要死。给他扣屎盆子不算,还给他拉苏家的仇恨。心中暗发毒誓:谢清鸢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定要把你和摄政王这对狗男女拉下马。你们此刻爬得越高,来日就摔得越惨!“哼,谅你也不敢。”晏太后冷笑,转而看向崔士宁,下达最终判决,“那三个崔家宗亲,立刻抓起来,关押刑部,三法司会审。崔士宁贬职一级,降为中书侍郎,五年内不得再入阁!”崔士宁咽下苦果:“臣,拜谢太后娘娘如天之仁。”从风光无限的中书令丞相,变成了三品侍郎,中书令二把手。五年不得再升职。这等于是让他从权利核心退出来,算是比较严重的惩罚。他在晏党的分量,一下子轻了许多。下头七八个比老狐狸还精的股肱之臣,眼睛瞬间亮了!内阁又空了一个位子出来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得赶紧加把劲儿,把自己人给送上去。“太后娘娘,内阁有缺,老臣保举一人,天启公南宫界!他历经两朝,资历极深,德才兼备,在士林中声望甚高,可堪大用!”“内阁乃国之机枢,凡重大提案,皆需阁臣投票审议。四人比三人稳妥得多,建议再另寻一人。天启公南宫大司徒当为首选,他学富五车,明睿英断,素有贤名,实乃众望所归!”离泛见成功把崔士宁从内阁里踢出去了,瞬间满血复活,兴致高昂地推荐起了同为帝师的南宫界。南宫家族已经不是什么中立党了。跟离党一样,都是坚定的皇帝亲政拥护者,是同盟!离大人不傻,知道阁臣看重资历、声望、政绩、背景,云煌建国以来,入阁拜相就没有四十岁以下的,离家的年轻小辈是不能强行塞进去的,徒惹人笑话。崔士宁也刚四十,当初入阁,遭到了不少非议,若非摄政王和晏太后力保,也根本立不住。若是内阁四人中,能有两个拥护谢玄宸的,那亲政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少年天子,权势扩大,也能开始批阅一部分奏折了。晏太后只是浅浅地掀了一下眼皮,慵懒地呷了一口茶:“宣白帝州刺史萧望之进宫,统领中书省,入阁拜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