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那南宫老贼,没能入阁拜相,所以怀恨在心。他自知资历政绩都不敌兰陵侯萧望之,便给父亲下了剧毒砒霜,只要父亲一死,内阁就又空出位置来了,老贼便能趁虚而入得偿所愿!”晏仁卿极为愤慨,顺着晏锡的话,一起痛斥南宫家族的人。屋里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南宫晧之是下毒执行者,而幕后主使,则是天启公南宫界!“爹,您再撑一下,孩儿已经派人去请了长公主,她是神医,说不定有法子!”晏南业抹了抹眼泪,决然道,“这是南宫家蓄意杀人,孩儿定不会饶他们,为您报仇!”“长公主殿下来了——”门子高声通报。众人齐齐转过头来,一双双蕴含着泪水的眼睛,似在绝望中看到了救赎的希望。慕听雪进屋的第一句话就是:“快!去准备一箱生鸡蛋!”“生鸡蛋?”晏仁卿没想到她会到得那么快,问道,“要那东西作甚?”慕听雪答道:“给小舅灌蛋清水。”晏仁卿迷茫:“能行么?”不止是他,瑶国夫人也不觉得生鸡蛋水能治砒霜中毒,若真管用,砒霜也不至于成为无解的必死毒药了。还是二表哥比较果断一点,相信表妹的判断,立刻吩咐下去:“立刻去膳房和库房取生鸡蛋,有多少拿多少来!”母亲哭得不成样子,别说是作为丞相夫人下命令了,已经是泪眼婆娑几度晕厥。晏南业是嫡长子,晏锡倒下,他就是整个右相府说话最有威信的。他不配合表妹,还能是谁?慕听雪与二表哥交换了个眼神,便道:“清场,我要给小舅洗胃,屋里人越少越好。”她不是空手来的。因知晓是中毒,所以事先提着个大木箱子,里头装着一台全自动洗胃机,是最新高功率镍氢电池款,一万RMB一台。一些可能会用到的小型医疗设备,她从药店里带了些以防不测。二表哥不疑有他,马上把屋里的二十来个奴婢,都给轰了出去。趴在病榻边上哭个不停的瑶国夫人,也被他亲自搀扶到了十步之外的一张紫阳藤椅上安置了下来:“娘,您搁这儿坐着歇会儿,其他的交给表妹。”而后,他对着矗立在病榻边一动不动的弟弟道,“仁卿,别傻愣着,你力气大帮着搭把手,把父亲按回床上,别让他挣扎乱动,否则表妹都没法下针。”“啊……好。”晏仁卿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微垂,很好地掩饰住了眼底的一抹惋惜之色。他一招借刀杀人,既为母报仇,又除掉一个捏着他把柄的下属,策划得颇为周祥,成功骗过了所有人,晏党都深信天启公是真凶!唯一漏算的,就是兄长。大哥临危反应太快了,那么快就让人把长公主请来了,还把原本混乱的场面处理得井井有条。“准备一个干净的盛水桶,一个排污水桶。”慕听雪取出了粗胃管、弯盘、钳、纱布、棉签、胶布、压舌板、开口器、手套、25度左右的洗胃液。这一系列奇怪的东西,看得两位表兄弟是目瞪口呆。二表哥拿来了木桶,慕听雪连上了洗胃机的排污接口、药液接口、胃管接口,药液沉头。“仁卿,把小舅脏污的衣服,都脱下来。要快,脱不下就用剪刀剪开。”“是。”晏仁卿很听她的话,积极配合,不出一丝差错。由于小舅晏锡属于中毒较重的患者,所以慕听雪把他摆成了左侧卧位,头偏向一侧,把弯盘放置在小舅的下颌,自鼻腔插管约50厘米。“可以了。”慕听雪按下了自动洗胃机上的自动开关。并时刻注视着入量、出量。排污木桶中洗出来的胃部内容物,呈现深咖棕色,说明小舅的胃部黏膜已经严重损伤出血了。花了不少的功夫折腾,明明是冬日,慕听雪却出了满头的汗,彻底帮小舅清空了内容物,一桶一桶的脏东西,抬了出去,味道很刺鼻。晏南业见了,都有些压抑不住想干呕。他越发佩服表妹,竟然如此镇定,叹道:“我不及也。”可别说。真别说,表妹用奇奇怪怪的方法,把父亲胃里的砒霜给排了出来之后,父亲已经不哀嚎了,虽然还时不时地哼哼两声,但已经远不如之前那般要命的痛苦了。“蛋清水都准备好了。”二表哥抬了一台大缸过来,都是刚刚打碎了生鸡蛋,取出来的。“给小舅灌下去。”胃洗完了,开始灌入蛋清水,与砷中和反应。晏锡一动不动,他已经被折腾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四十好几了,他还是第一次遭这么大的罪,眼角都湿润了。蛋清水很难喝,但没法子,就是得往下咽。他好后悔……就不该贪嘴喝那一坛子有毒的青梅酒,整个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死过来又活过去。他流下眼泪,一只手颤抖着,抓住了外甥女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喉咙里发出呜呜声。慕听雪叹息道:“小舅,以后可不要再喝了,戒酒吧。”二表哥怕爹爹耽误表妹救治,便上前,把晏锡的手给掰开了:“爹,你好好躺着,别乱动。”晏锡有气无力地瞪儿子一眼,又想抓外甥女袖子。恰在这时,门开了。晏泱一身戎装铠甲,满脸肃杀,自军营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小叔!”他得知晏锡中了烈性砒霜剧毒,心沉到了谷底,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原本以为,会看到一具七窍流血的至亲尸首,谁曾料想,未婚妻竟然把人从阎王手里给抢过来了!小叔不仅没有七窍流血、气绝身亡,而且还有力气,扯未婚妻的袖子,嘤嘤地哭。还有力气哭,那就死不了。晏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亲生父亲去世的早,小叔一直把他当亲孩子般疼爱照拂,疼他甚至比南业、明月还要多,经常带着年幼的他读书、骑马、逛街。小叔若是死了,无异于二次丧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