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婚宴都是一派欢欣喜庆的氛围。只西北边儿除外。几个失意青年才俊,只是脸色苍白,一杯接着一杯喝高浓度白酒,眼睛越喝越红,一会儿死死地盯着新娘子,充满了不甘和难过,一会儿无比痛恨地瞪着新郎官,嫉妒的火焰熊熊燃烧。靖羽公世子离渊,从一踏入蓬莱宫,就在沉默着,找了个角落坐着。像一朵被淋湿的蘑菇。看着他们携手踏上天梯龙道,看着他们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直到夫妻对拜的那一刻,他终于压抑不住,无奈心酸地低喃了一句:“我到底哪里不如他?”竭湖大长公主不忍,十分心疼儿子。她轻轻地拍了拍爱子的肩膀,宽慰道:“那个弑君国贼,连我家渊儿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这话并没有令离渊感到好受。他喝得醉醺醺,眼尾泛红,压抑地低吼着问:“若当真如此,她为什么拒绝我的求亲,反而嫁给了那个国贼?!”简直是,一败涂地。他明明比晏泱还要更早一步,向表姐求亲。而且,当时为了她,自己不顾离、谈两家百年深度联姻的情谊,执意退婚了谈家大姑娘谈知君。“这婚是晏太后赐的,清鸢是个孝顺孩子,怎么能违背生母的意思?”竭湖大长公主心里,是很喜欢谢清鸢的,或许离、晏两家政治立场不同,但她自始至终站的是皇室谢家,而非夫家,她是清鸢的亲姑姑,看到清鸢干了那么多事实,把云煌越搞越好,也是给老谢家增光。虽说女儿离环儿的死,可能跟清鸢有关,但环儿也参与了覃岭王的谋反,谢竭湖最是痛恨对皇家不忠的反贼!相反,小儿麻痹症爆发的时候,清鸢还专门来离家保住了她刚出生的小女儿一命,糖丸更是救了离家许多的孩子,让他们不至于变得痴傻畸形。“渊儿,这是晏太后要求的,谢晏两族的联姻。”大长公主只能这样说,希望宝贝儿子不要这么消沉,“自古以来,皇家公主的婚姻,都是利益的绑定结合。晏太后自然希望清鸢嫁给晏家的现任家主,好继续延续外戚的荣宠富贵。”离渊灰暗的紫眸,终于浮现出一丝微弱的弧光:“只是联姻?”大长公主用力地点头:“没错!相信娘,娘看人很准,清鸢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孩子,她深知自己是谢家公主,而非晏家公主。她一直在努力充盈国库,让云煌恢复昔日强盛的国力,她心里装的是九州万方,而非一个晏泱。”离渊漂亮紫眸中的光芒,越来越多。大长公主极为不屑地撇了连理殿上的摄政王一眼,嗤之以鼻:“只要清鸢心中有身为谢家公主的自觉,想要重振谢氏皇族万里山河,那么,迟早有一天,她会对自己的母族晏氏下手!没有任何一个谢家人,能够允许内阁姓晏,允许朝廷三品以上大员,过半都是晏党!”离渊原本已经弯着的脊梁,也渐渐挺直了,宛如被打了鸡血,血液沸腾起来!“渊儿,你身为左金吾卫大将军,掌管着拱卫皇城的十万禁军,整个皇宫都要靠着你的军队来守护。”竭湖大长公主的眸光陡然间变得锐利起来,她紧紧抓住了儿子的一只手,捏得死紧,用一种仅母子俩能够听到的低沉音调道,“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么?”离渊的唇角一点一点地上扬,俊美的脸上露出狂热的表情来,喃喃着:“她需要我!”“是的,清鸢需要你,需要你手中十万禁军的力量。”竭湖大长公主见儿子终于振作了,继续循循善诱,“渊儿,你必须要有耐心,你要等。晏泱是她的正夫又如何?这世上,男女之情在皇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也是谢家的公主。跟清鸢一样,有着赤诚的爱国心,想要重振谢氏荣光。奈何她能力有限,没有清鸢那么多好主意,更没有侄女一呼百应的强大影响力。但,谢竭湖觉得,这世上在没有第二个人,比她更了解谢清鸢!谢家血脉最正统的公主,从来就不是任由外戚摆布的吉祥物,她们也有野心,也有权利野望,也想冲破禁锢,不甘做富贵的笼中雀。“她和晏泱,真的会有离心的一天?”离渊纵然激动,相信了母亲的话,但依然有些不确定,“可他们……看上去感情很好。”“权利,是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它会彻底改变一个人。”竭湖大长公主声音笃定,“如果婚后,以晏泱为首的晏党,依然专横强权、把持朝政,严重妨碍到了清鸢,相信她会有所选择。”离渊心潮澎湃不已。哼。就权且让晏泱得意几年。我才是表姐必不可缺的依仗。忽然间,离渊想起一事:“可是父亲,似乎并不支持表姐,他一直在全心全意地帮扶皇帝亲政。”竭湖大长公主微微蹙眉:“亲政哪有那么容易的,一个血脉极为稀薄的宗室罢了。”她其实,是不大看得上谢玄宸的。一个极为偏远的宗室后代,甚至连个王爵之位都没能传袭下来。虽然也姓谢,但早就不知道隔了多少代了,一个傀儡,正统性就差了很多。这一点上,她和丈夫是持相反意见的。为此,夫妻俩还拌过嘴。离泛坚持声称,她一介女流,不应该干涉朝政,更不应该对自己这个丈夫的决定,持质疑态度。气得她两天没吃下去饭。“你爹的话,你不要全都听。渊儿,你二十一岁了,无论做什么,得有自己的判断和主见。”谢竭湖不能直接怂恿儿子去和丈夫对着干,搞得家宅不宁。她只能旁敲侧击地提点一二。说完,她亲自举起一杯酒,主动上前,去给新娘新娘敬酒了:“清鸢大喜,姑姑敬你。祝你们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笑得那叫一个温和慈爱。“多谢姑姑。”“清鸢你不胜酒力,让驸马替你喝。”晏泱被妻子的亲姑姑,连灌了十杯酒,很难不怀疑有报复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