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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如潮水一般退走。
江棉棉也止住了哭。
她伸手帮阿爹擦眼泪。
“阿爹,不哭,呼呼。”
江棉棉眼睛红红的,却还忍不住要安慰眼前的男人。
他有一张漂亮的面孔。
头骨很匀称好看。
其实也有很多小毛病,挑食,可能也胆小怕黑,爱装,爱骗人,可能就是长的很好看的超级绿茶,可是他是她阿爹。
他也会哭,会伤心。
江长天笑了。
泪水止不住的笑了。
听力太好的江棉棉,情绪有点蔫。
大概是她刚刚生下来,天天都在竖着耳朵听床角,把听力开发的很极致,导致她居然那么远都听到了阿爹和阿兄的谈话。
虽然说话很轻,可是她还是听完了。
她虽说画的很出格,但是感觉以姑婆的聪慧,早晚都要发现的,还不如让姑婆早点自我攻略一下。
却没有想到因此居然引出这么多秘密。
还差点把姑婆送走了。
江棉棉有点心虚,晚上给姑婆的茶水里加点料吧。
她想,如果她没有穿越而来,她就是哥哥说的那样吧。
一个成长机会都没有的婴孩。
想想,还是会很难过。
今天的晚霞都红的像是鲜血,看的让人窒息。
远处连绵的大山像是怪兽,让人惊恐。
连轻轻拂面的晚风都像是幽灵的手,让人难受。
情绪真的能左右一个人,开心的时候,看到一坨屎都觉得会交好运了。
悲伤的时候看到一朵花都觉得会有毒。
江棉棉吃晚饭的时候很蔫的样子。
殷姑本来被吓的心脏骤停,感觉当时好像真的停了那么几息,结果这小东西,还没有骂她,她自己先蔫了。
搞得殷姑都不好批评她。
还要给她喂饭,逗她开心,上辈子肯定欠他们家的,欠大发了。
江棉棉发现阿爹和阿兄都一脸正常的一起吃晚餐。
其乐融融的样子。
看不出有啥变化。
就是吃完阿爹说要去加班。
兄长也跟着去了。
江棉棉不知道反贼每天要干啥,反正她也接触不到。
在家的感受就是,家慢慢变大,生活慢慢变好,慢慢的从纯无产阶级变成有一丢丢小资产阶级家庭。
有车(两匹马,马车。)
有仆(家教殷姑。)
有房(自建房,房子在逐渐变大中。)
有存款(地窖快被阿娘挖出了几室几厅,目测是有藏着宝贝的。)
秦落霞发现了相公和枫哥儿的情绪变化,以为只是有事,她没有多过问。
看殷姑好像也精神着,还能照顾棉棉,也没啥问题。
秦落霞些微松了一口气,她很害怕有啥事,这一年感觉像是捡来的一年,日子太好,有时候她都有点担心自己是做梦,时不时还会掐自己一把。
江瑜不知道发生啥事,就是觉得气氛有点怪。
“姑婆你没事吧,你刚刚怎么晕倒了,是不是照顾棉棉太累了,要不,让棉棉和我睡,我来照顾她。”
照顾你姐妹两都很累,不仅仅她一个人的功劳,你也有问题。
殷姑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道:“无事,歇一晚就好。”
两个姑娘还是分开好些,大姑娘虽然有时候略蠢,但是好歹是正常人,好教。
小姑娘这感觉,一言难尽,别互相交叉感染了。
晚上回到屋里,殷姑帮棉棉洗好脚丫丫,脚趾缝都擦的干干净净的,给她换好睡觉穿的衣裳,头发放下来梳,刷过牙齿,用的她要求的在木头上戳洞洞,然后一条一条的穿过马鬃毛,细细密密的小毛刷,专门用来刷牙牙的东西。
反正伺候这小祖宗上床要整整一套流程,比宫里的主子还复杂。
洗漱完还要给按摩肚肚,腿肚肚,胳膊,她一副坦然享受的模样,超自在的。
得亏自己来了,否则这难伺候的,怎么活啊。
屋子里,从刷牙的,梳头的,穿脚上的,睡觉的衣服,拉屎的桶桶盖盖,全部,她都能想出新花样,怪模怪样的,就为了舒服。
她就知道,她这一辈子清闲不了。
没那种命。
把小祖宗伺候完,老腰都有点直不起来了。
然后看着小祖宗摇摇晃晃的端过来一杯水,穿着专门的小睡衣,头发柔柔顺顺,牙齿香香,手白白的。
“姑婆,喝水,你辛苦了。”
心化了。
老腰不疼了。
殷姑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
还夸道:“真甜,谢谢棉棉。”
是真的甜啊,小祖宗不累人的时候,是真贴心。
没有亲生子女,因为在宫中落下病,无生育可能的殷姑,对孩童是有一种格外不一样的情绪的。
她喜欢又恐惧,觉得自己会讨厌孩子,因为她有见过孩子是很残忍自私的。
她其实走不出这个院子之后,没有再尝试,并不是她真的逃不掉。
而是那个早晨,小姑娘的笑容太甜。
她挨着她,在她的怀抱里,就睡着了。
她对她不设防。
她亲她。
她嘴甜喊,姑婆姑婆,像是小鸭子嘎嘎叫,一直喊一直喊,一天能叫几十遍。
夸完孩子,殷姑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慎重的提起今天的画。
她担心自己厥过去,还靠着床才开始聊的。
江棉棉乖宝宝一样坐在床上,赤着脚,穿袜子她睡不着。
脚丫丫白生生的。
“棉棉为何要画那样的东西?”殷姑小心翼翼的问道。
“想画。”
“你什么时候见过?”
“不知道。”
“那下次还能画出来吗?”
江棉棉点头,还能,这门课她得a,难得不拖后腿的课。
心肝脾胃肾,她都能画,还能画的很立体。
“那画这个有什么用呢?”除了吓唬人,殷姑有些不解的问道。
江棉棉认真的回答:“可以治病。訾小虫说他有头疾,就是头里长东西了,切掉就好了。”
殷姑:……
訾小虫她知道是訾少主。
訾少主有疾好像也听过。
但是从来没有人异想天开,还能切开头,那岂不是就死了。
头切开还能合上吗?
殷姑觉得问题有点复杂了,有必要给訾帅沟通一下。
她把小姑娘抱怀里,开口安抚道:“不能随便画给别人看,别人会害怕,我们害怕未知的东西,如果寻求不到答案,就会想着消灭掉麻烦,麻烦就不存在了。”
江棉棉脸颊鼓鼓的点了点头。
表示受教了。
但是不开心。
这一夜,是殷姑抱着棉棉入睡的。
这一夜,江长天回到了自己曾经上工的那个杂乱的小屋子,看着窗台上的刻痕,看着透过窗的那扇门。
门外还对着一扇门。
那扇门里就是江家。
他本来已经不想探究自己的身世了。
只要他不是江老夫人的孩子,是谁的他不想知道。
无关紧要,只要他一家人好好的就好。
可是想到枫儿说的那惨烈的一生。
他呼吸都喘不过气。
只觉得心被生生的挖出来一般。
比让他死千百次还要苦。
不够,他做的不够,远远不够。
这一次,他又敲开了江家的门。
不是像狗一样跪在外头祈求开门。
他一脚踹开了门。
身后江枫身穿铠甲手持长剑头戴面罩,带领着同样这样一批人,不多,只有五十精锐。
是江枫亲自训练挑选出来的人,并且江枫总觉得自家的饭食还是水可能比较好,对表现优异的人都会奖励神秘大力丸,实际就是家里野葱野菜加一些普通的药材熬制的普通药丸。
但是那些人吃了都非常狂热,觉得自己真的吃了仙药。
如今的人都信奉仙药,因为当今皇上就是最大的信徒。
这五十人,令行禁止,接受江枫的训练,时不时还要接受江长天的洗脑蛊惑。
忠心不二。
这一夜,黑夜弥漫江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