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罗听了关羽问话,不知何意,如实答道:“投鹿部,属于屠各九部之一,与南单于不相统属。部众千余帐。”
帐类似于户,一户人家一个帐篷。千余帐,按一帐四五人,那就是四五千人。每帐若出一人作战,可得战士千人。
这仅是投鹿一个部落。
支罗也提到屠各九部强弱不一,屠各匈奴的部众大概在四五万口。
屠各匈奴来自于前汉休屠王一系。休屠王于公元前2年降汉,其后裔一支居于并州,逐渐繁衍成屠各诸部。其余匈奴各部继续与汉为敌。
公元4年,匈奴再次分裂。南匈奴投汉,被光武帝安置在河套,次年将王庭迁至西河郡美稷至今。本朝设置使匈奴中郎将,领兵保护南单于。南匈奴成为本朝的附庸,多次协助朝廷攻击北匈奴,但有时也会发动叛乱。
现任南匈奴单于为羌渠。光和二年(公元79年),使匈奴中郎将与南匈奴单于呼征不和,擅斩呼征,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朝廷治张修擅诛之罪,以槛车征其至廷尉,抵罪,诛杀。但羌渠为单于已是既成事实,朝廷也只能认了。羌渠为汉将擅立,两面不落好,威望受损,对南匈奴各部控制力大减。
屠各九部之间并无统属,常因草场、水源等互相攻伐、吞并。南匈奴诸部则统一归属于南单于之下,羌渠无能,诸部开始自行其是,争斗渐起。
总之,屠各匈奴与南匈奴有一定渊源,但属于远亲。
除此之外,河套之地还生存着许多小型部落,有胡人,有出塞的汉人,有彻底胡化的汉人,还有一些胡汉混杂搞不清楚自己出身来历的部落。这些部落有的以游牧为生,有的半耕半牧,还有的甚至以耕种为主。
关羽又问:“投鹿部与屠各他部关系如何”
支罗道:“投鹿、狼牙、赤乌三部,有姻亲,关系好些,但也常有争执。投鹿迁至走马水,与各部相斗有些关系。”
关羽又在地上象征性地画了个地图,让支罗说一下屠各九部的大致方位。
这有点超出了支罗的能力之外,望着抽象的“地图”,抱着脑袋思考半天,才说了个大概:
“狼牙和赤乌靠南一些,距离高奴、雕阴不太远,狼牙在西,赤乌在东。投鹿北迁至走马水。
走马水再往北是奢延水,其余六部大致在此。”
关羽陷入思索。
丘荣刚才被刘密抢了先,一直在拼命开动脑筋,终于有了点主意:
“都伯,这走马水附近只有投鹿部,属于孤军。若我等能赶走投鹿部,占据走马水,然后送重礼与南北屠各,未尝不能作为立身之地啊!”
支罗才反应过来关羽是想图谋投鹿部,顿时大喜,一跃而起,叫道:“都伯若肯攻投鹿,我愿意做先锋!”
丁硕一听有仗打,忙道:“咱们就一队兵,自然倾巢出动,哪来什么先锋都伯,我曾到过桥门,熟悉地形,愿打头阵!”
支罗怒视丁硕。
丁硕目不斜视,挺胸昂首,期待地望着关羽。
关羽道:“投鹿部可战之士千余,我等只有五十人,如何攻之”
王方从放弃村寨的伤感中努力挣脱,道:“都伯,我等不到三十人即攻杀盘羊羌数百人,如今有勇士五十,破投鹿部又有何难况且从那日投鹿部攻雕阴来看,其战力也稀松平常得紧。”
于是众人全部支持突袭投鹿部。
归德部有兵三千,投鹿部只有一千,强弱分明,柿子要挑软的捏,这个道理人人都懂。
关羽拍板道:“那就今日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出发!”
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走洛水绕路至高奴再行北上,路程太远。关羽询问一些来投的山民后,决定从垭口翻山,从白于山南面,沿着山丘沟壑,走直线直接向东北方向进发。
山民说路上多有小型部落,补给就靠他们了。关羽有马有盐,交换些粮食应该没问题。不换由不得他们。
光和五年(公元2年)初冬,关羽放弃李村,携家带口,沿着洛水向北行进。
冒着遭遇归德部的风险,行进数里后,到了此前剿灭盘羊羌曾走的垭口,爬上山脊。
关羽望着一行近两百人的队伍,心情有些复杂。经过数次搏杀,他对自己身手是有自信的,但对作为领袖心里没底。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他一心投刘,并非自轻自贱,一定要给自己找個主公,而是觉得刘备能和自己在能力、性格、兴趣等各方面互补。
乱世生存,单打独斗肯定不成,独木不成林。
刘关张的情谊在宛如先知天书的小人书中已经写得明明白白,“桃园结义,情同手足”。后面虽然悲剧收场,但也是生死有命,天意弄人,三人间情义不曾变质。
小人书中,刘关张从一穷二白,白手起家,最终据有荆益,鼎足三分。现在关羽提前十年经营,厚积薄发,届时能不能一飞冲天
想想就充满期待。
这次迁移,李孟没有跟随,他对关羽道:“我老迈体弱,行将就木,去日不远,难以追随将军。辞世之前能见将军,此生无憾矣。唯对村中少年放心不下,还请将军受累照顾。”
关羽道:“老丈放心,我必视之如弟如妹,但有关某一口饭吃,绝不会饿着他们。”
李孟容留关羽等人,又带路剿贼,有功,关羽心中是感激的。
李孟又叫过李山、李洛等十余孩童,谆谆嘱咐,命他们好好听关羽的话,努力上进,不可有丝毫懈怠。
李山等人与李孟洒泪而别。
李山站在山脊,望着小小的村寨,眼泪再次涌出。
沿着山坡下了这道山岭,在谷底走了一段路,又要再次翻山。
众人大都是徒步,关羽也不例外。
非但如此,他还挑着四个幼童。
这次鸟枪换炮,这挑担比之前那个结实得多。
这四个幼童前面两个,后面两个,都是三四岁,有两个是李村的,另外两个是来投山民的子女。
有些幼童由父母背着,也有些稍微大点,就绑在马背上。
马主要负责驮运粮食。
关羽派黄立负责维持队伍行进。黄立最能赶路,一会儿赶到队头,一会儿又回到队尾,力争无人掉队。
虽然掉队很难避免。
到了傍晚休息,清点队伍,少了两个老人。
黄立向关羽请示是否回去找找。
关羽摇头否决,夜行山路,既危险,又累人,黄立也不是铁打的,没必要冒这个险。大家都累得不轻,没有办法保证所有人都跟上。还是那句话,生死有命而已。
丘荣喘着粗气躺在地上,一点都不想动弹。
关羽轻轻踢了他一脚。
丘荣只得勉强爬起来,张罗着做饭。
炊烟袅袅,不一时饭香入鼻。
关羽亲自负责打饭,力保公平,最后自己才吃。剩下的还不到一碗,吃完感觉才刚刚半饱。陈桃剩下了小半碗,悄悄拨给关羽。
关羽摸摸她脑袋,道:“你吃吧,我吃饱了。”
陈桃坚持,道:“我一直骑马,不累。兄长却负重行路,消耗更大。兄长不吃,我也不吃了,就让它坏掉。”
关羽只得将饭吃掉,对陈桃道:“放心吧,以后咱们顿顿饱饭,鱼肉不缺。”
陈桃猛点头:“嗯,我信兄长!”黝黑的脸蛋上露出明朗的笑容。
本以为一路都是这样枯燥的行军,战斗却在不期然中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