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玥这次莫名坚持，即便被他敲了脑袋，也不肯屈服于这一点。
她抱着书包低下头，自顾自地喃喃道，
“反正我就一个哥哥！”
除了程澍之外，她才不认他这个哥。
她低垂着脑袋，从江见川的角度看下去，就只能看见一个沉默的后脑勺。
女孩子的头发还没扎起，如海藻般的长发略带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上，被阳光氤氲地淡淡的毛边。
江见川将手指插进她的头发。
温热的触感让程小玥一下子头皮麻了一半。他却只是随意捋了捋她微乱的发丝，转身走回客厅，拉开茶几下的小抽屉，从里头拿出她的小梳子和发圈。
“过来。”
江见川抬头，拍拍身边的沙发空位。
程小玥虽然心里头别扭，但还是磨磨蹭蹭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他旁边的空位上，乖乖侧过身。
两人的相处已经形成了一种不用言语的默契，程小玥在他旁边一坐，江见川就熟练地拢起她的长发。
他一个大男人，在给小姑娘扎头发这件事情上却莫名轻车熟路。
程小玥从小就养得娇惯。家里有阿姨的时候，都是阿姨给她扎头发，导致后来长大了，头发还不是太会扎，就连最简单的马尾都扎的歪歪扭扭。
程澍心大，不太当回事。然而江见川却觉得女孩子再怎么随便也得拾掇得干净整洁才好。
于是便在小视频平台上学了些给女孩子扎头发的手艺，在程小玥扎得一塌糊涂时替她疏整齐，偶尔还要给她弄些新花样。
他大手利落地穿梭在发丝间，拢起柔软的细发，搁在手心里用梳子梳整齐。
然后发圈从腕上扯下，麻利地扎了个高高束在后脑勺的马尾巴。
“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江见川将梳子重新放回抽屉，然后合上，轻叹了一声。
有点儿像老父亲的语气。
他弯腰放回梳子的动作，让他不得不躬低身体，从侧面上看过来，仿佛怀抱着她，胸膛隔着一层布料若有似无地贴上她的后背。
余光全是他专注的眼神，宽阔的肩膀，和后背隐隐约约的温热气息。
血液沸腾，心跳叫嚣。
思绪仿佛被抽离，程小玥不由得怔怔地想——
他以后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的？
会像现在照顾她一样，照顾那个被他喜欢的女孩子吗？
程小玥看着前方电视柜，电视液晶屏上正倒映着她自己的身影。
此时她抱着膝盖，蜷缩着坐在他身前，单薄娇小，而他肩背宽阔挺拔，身形对比鲜明。
程小玥无意识地蹙起眉心。
她慢慢地平复心跳，忽然回头，
“江见川，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样的啊？”
江见川垂眼看向她。她的思维一贯跳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倒也不奇怪她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只是这个话题，似乎轮不到跟这么个小屁孩去认真讨论，所以他好笑地勾了勾唇，语气揶揄，
“你要给我介绍吗？”
没有直面回答，却反而要求介绍。
程小玥心里忽然警铃大作，眼睛也瞪大，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想谈恋爱啦？”
小姑娘表情夸张，好像很意外，又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失落。
江见川平静地看着她，挑了挑眉，
“不可以吗？我今年都已经20岁了。”
是啊，他已经20岁了。
不算早恋的年纪，而且马上就要大学毕业。
这个年纪谈恋爱再正常不过，程小玥也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么。
但是一想到，在她还在寒窗苦读的年纪，他可能就已经要结婚生子时，她还是不受控地泛出一丝心酸。
她低头，声音闷闷地说，
“没有不可以，只是一想到你今年已经20岁了，就突然觉得好难过。”
江见川：“....？”
....
多愁善感的年纪，常常会有多愁善感的情绪。
江见川替她把今天的反常总结为这一句。
他没有窥探女孩心思的毛病，因此没再多问什么，将人送去了学校，然后才返回江大理科教学楼。
校园林荫道下，漆黑的奔驰大g缓缓驰离，一路吸引了不少惊羡的目光。
江大附中的学生们其实都大多认识这车的主人是谁，但每次看见帅气的学长开车接送学校里的某个女生，也依然每次都迷得不行。
程小玥就这么被羡慕的目光包围住，看着车身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然后才背着书包目不斜视地转过身，淡定地往教学楼走去。
她的脚步不慌不忙，看似心无旁骛。然而整个注意力都被身边小声的议论声给吸引了过去。
“有个哥哥真好啊！现在让我爸妈再生一个还来得及吗？”
“放过你爸妈吧！直接去隔壁江大找一个不香吗？”
“他俩怎么这么甜！天杀的我要告诉老师！”
“告诉老师有什么用？人家是兄妹！”
程小玥脚步微微一顿。
如果换做以前，大家将她的名字和江见川捆绑在一块儿，她或许还会有种隐秘的满足感和膨胀的小虚荣。
可是这种捆绑，如果是基于兄妹这样的关系，却让她头一回感到如此心虚和不安。
所有人都只当他们是兄妹。
这让她得以光明正大、理所应当地接近他，靠近他，不会有人怀疑她别有用心。
可是也正因为所有人都当他们是兄妹，让她这份懵懵懂懂的喜欢，变得如此道阻且长、难以窥见天光。
程小玥黯然沉默，脚步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如今唯一明确的一点，是她终于确定，自己喜欢上了江见川。
程小玥叹了一口气，这个认识让人欢喜让人忧，她已经有点儿能预感到，这份喜欢有多难。
在喜欢一个人这件事上，程小玥完完全全就是一张白纸。
别说喜欢的人是江见川这种高级别的高岭之花，哪怕是班上的同龄人，她也并不擅长处理这种喜欢的感情。
程小玥怅然不已，神思恍惚大半天，终于走投无路地看向自己身边的另一张白纸。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孟欢正垂着脑袋趴在自己的手臂上，睡得迷迷糊糊。
满腹心事无人可说，再憋下去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程小玥思虑再三，还是戳戳她的手臂。
孟欢惊醒，以为是老师喊她回答问题，唰啦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讲台上，赵晓云讲课声忽然被打断。一抬头就看见倒数第二排站着一颗莫名其妙的金针菇。
赵晓云：“？？？”
赵晓云：“....”
她眯起眼睛，盯着孟欢脸上被校服外套压出来的印痕，没什么好声气，
“你站起来干什么？”
孟欢刚睡醒，满脑子都是茫然。下意识地啊了声，
“不是您叫我起来的吗？”
赵晓云将讲义随手丢在讲台上，悠悠地挑起眉梢，不咸不淡地瞪她一眼，
“对，我看你睡得那么香，叫你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孟欢：“....”
她这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没被点名，当即幽怨地朝程小玥递了个眼神。
本来睡得好好的，却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孟欢心力交瘁地坐下来。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铃声打响，程小玥立马抱歉地笑笑，讨好凑过去，
“其实我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哈。就我有一个朋友....”
孟欢没什么好气地盯着她，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意说，
“好，我知道这个朋友不是你。”
程小玥：“....”干嘛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