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忽然安静。
桌边两人淡然对视，气氛却忽然变得凝肃了起来。
默然几秒，江见川微微一笑，出声提醒道，
“我是独生子。”
言外之意，他没有妹妹，自然不可能有恋妹癖。
程澍当然知道他是独子。但这人城府颇深，不得不防备着点。
于是也冲他假模假样地笑了笑，
“对，我没说是你。”
“但——”
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睨着他，
“我没点名道姓，你代入自己干嘛？”
江见川指尖微微蜷缩，正要开口，余光却瞥见玄关那边大门打开。
程小玥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两人以一种近乎对峙的姿态站在餐厅里。
她疑惑又意外，踌躇着站在门边，小声喊了声，
“哥哥？”
这一声哥哥也不知道喊的是谁，江见川下意识要应，忽然又腾起一种微妙的不自在，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程澍也没应，只是淡淡盯他看了一眼，又看向程小玥。
大概是顾忌程小玥在场，他没再说什么，抬手拍拍他的肩头，提醒了一句，
“粥粥是你看着长大的。”
他压低声音，点到即止，“别过界。”
字越少，事越大。
江见川明白他的意思，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他当然不会过界。
如果他有这个荒唐的想法，当初就不会选择推开她。
见程小玥还一头雾水地站在门边，江见川弯腰抱起自己的狗，顺手拎起蛋糕盒子，淡然道，
“走了。”
“噢....”
程小玥一脸疑惑地退到一边，给他让出门口的路来。
然而等人都走出去了，她才倏尔反应过来，
“诶！我的蛋糕！”
江见川头也没回，“替小白谢谢你！”
程小玥：“？？？”
谢个屁！那么贵的东西，他也好意思直接顺走？
程小玥骂骂咧咧，但又不想跟他过多纠缠，只好放弃了追出去的想法，苍白无力地朝他的背影瞪了眼。
....
自招的事情，程澍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上了心，给赵晓云打电话问了一嘴。
没想到赵晓云一听，也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程小玥的成绩虽然看着平平无奇，但家里经济实力优越，有相关的家庭环境熏染，以至于她从小英语口语了得，且还有艺术方面的特长。
程澍了解下来，觉得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至少可以尝试一下，于是挂了电话之后，当晚就跟程小玥提起这个事。
程小玥愣了下，“啊？学英语？”
“对，10月底有个外研口语大赛，如果能拿奖，将来可以申请参加自主招生。而且如果以后出国，也是要求英语成绩的，正好当做练一练。”
程小玥疑惑地眨眨眼，自主招生？出国？
她都没想过。
于是莫名其妙地蹙起眉头，“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比赛？我的目标不是考江大吗？”
知道她身处当下的紧张备考中未免迷茫，但这两条路对她而言确实更加轻松，程澍于是耐心劝说，
“就当提高英语成绩呗，没什么不好的。”
程小玥蹙眉，“可是我现在英语也不差，弱项是理科。分那么多时间去学英语，有点儿本末倒置吧？”
英语确实是她的强项，她仗着语感好，多背几个单词，成绩就蹭蹭蹭地飞上去，现在基本上已经能稳定在120以上了。
倒是物理化学生物这些科目一直都起色不大，常年徘徊在及格线。
程澍知道她的顾虑，也不是一定要她去参加自招。见她兴趣不大，便只是拍拍她的肩头，叹了一口气，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寻死路。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程小玥：“？？？”
你家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
因为程澍语言功底有限，自招的事暂时搁浅，补习的事照常进行。
周六晚上，江浩彬给程小玥补完课，跟程家父母道了别，便离开了程家。
这会儿刚过9点，电梯很快上来。
他正要走进去，冷不丁被人挡了下轿厢门，一抬头就看见江见川穿着一身休闲家居服，拎着垃圾袋走了进来。
他挪开两步让出空间，江见川侧头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一路两人都沉默，直到走出一楼大堂，江浩彬道了别正要离开，才忽然听见他开口，
“聊几句行吗？”
初秋的傍晚，路灯下浮着微末的细尘。
两道人影对峙着站在氤氲光亮下，莫名有种暗藏锋芒的意味。
江浩彬笑了下，主动开口问道，
“怎么了？学长。”
他看得出来江见川不太待见他，具体原因他也不清楚，不过肯定跟程小玥有关系。
只是对方到底是学长，再加上对方也没作出什么实质性的针对行为，因此他还是保持着礼貌客气，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江见川比他稍高一些，此时他微微垂着眼睫，眸色被路灯映得黑亮，反倒显得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他笑了下，问他，
“粥粥这次的成绩你觉得怎么样？”
江浩彬微愣。
他印象中的江见川寡言少语，记得上一回他作为学生会代表在迎新典礼上发言，也是寥寥几段话就结束，然后目不斜视地在雷动的掌声中下了台。
江浩彬抿了下唇，诚实地回答，
“挺不错的，剩下这两个学期再努力抓紧，考个一本没问题。”
去年江大的一本线是585，程小玥如果保持现在这个势头，完全有希望考上。
然而江见川似乎并不因此而感到骄傲自豪，闻言只是轻嗤了一声，看似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
“一本线，能上江大吗？”
江浩彬蹙眉，“一本线怎么可能上江大？”
江大是全国top10高校，至少要超过重本线3、40分才能考得上，如果是热门或王牌专业就更不止了。
江见川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是这个回答，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笃定地点出，
“如果走自招，就可以。”
江浩彬是个聪明人，一听他这话，已然明白他的意图，
“你想让我去劝她走自招？”
江见川淡淡地嗯了声，抬头看向今晚的月亮。
今天恰逢农历十六，是月亮最圆的时候。
没有由来地，他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的程小玥。
那时候她才5、6岁，刚刚在幼儿园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回来就不满地抱怨自己的名字起得不够好。
“听起来像弱小的月亮！”奶包子在饭桌上不太高兴地嘀嘀咕咕。
程澍当时差不多10岁，最是调皮的年纪，闻言便打趣她，
“那叫健壮的太阳怎么样？简称——”
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程星野拿着筷子打了头，硬生生地闭了嘴。
玥，在汉语里的意思是上天赐予的神珠。
而她也确实被家人当成掌上明珠宠爱着，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
江见川低头，抿紧了唇瓣。
安静的路灯下，江浩彬看着对面沉默的男人，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你不自己跟她说？”
月色随风摇曳，挪到云后的位置。
江见川收回视线，清浅的眼眸失去了月辉的映照，剩下薄薄一层凉意。
他似是笑了下，声音却听不出情绪，只是说，
“她现在更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