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
那一刻,华翔好想说,我不愿意啊!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若拿不出个正当理由来,他又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于是,
华翔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相国大人,兹事体大,又事起仓促,可否,容华雄三思一下?”
“哼……”
董卓显然不太高兴,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冲着华翔摆了摆手,让他坐下。
随后,
他转身瞅了瞅大厅里端坐的众人,却又开口,说了个好像是没有边际的闲话,
他说,
“我想,今日在座的诸位,一定有一些人,昨夜没睡好吧?其实老夫我,昨夜在宫里,也没睡好!”
“你们没睡好,是因为昨夜,一个个在家里,开心的都睡不着觉了吧?”
“老夫呢,和你们不一样。老夫昨夜没睡好,是因为心情不好。”
“所以……”
他低头,拍着身上的黝黑铁甲,好似是要拍掉上面的灰尘,
在一阵铁片相互摩擦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中,
董卓看似轻描淡写地说道,
“胡轸死了,鲁阳丢了,老夫睡不好,而你们,却是开心到……睡不着?”
“怎么,老夫麾下的胡轸战死了,老夫丢了鲁阳,就令你们,那么兴奋吗?”
“今日,老夫倒是很想问问你们,要是昨天的那个葬礼,是我董卓的……”
董卓说到此处,便陷入了沉默,目光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一刻,
他暴戾的咆哮声,在安静的大厅之中,
陡然炸起!
“你们,是不是,得开心到,要死了?!”
回应这声咆哮的,依然是,
一片死寂的安静。
有些胆小的文官,此刻已经趴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把自己的头,紧紧地抱了起来,好似,一只遇到了危险的鸵鸟。
石台之上,
董卓还在咆哮着,
“没有人回答老夫,你们,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石台之下,依然是,
死气沉沉的静谧。
“好,很好!”
董卓面目狰狞地冲着台下大吼,
“你们不说,我来说。”
“你们这帮洛阳城里的竖子,都是孬种、是杂种!”
“你们,给老夫听好了,我董卓就算是死,也一定能让你们……”
“死在我前面!”
说完这话,
董卓举起了手,“啪”“啪”“啪”地,连着拍了三声。
掌声在空旷寂静的大厅之内,竟隐隐然带来了回声。
旋即,
有缓慢的,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从紧闭着的大厅门外传来。
然后,
有人,缓缓地拉开了大厅的大门。
此刻,
外面的朝阳已经升起,在院子里,映射出一片耀眼的白。
从略显昏暗的大厅里向外望去,只会令人觉得,
那光,刺眼……
便是,在那刺眼的光芒里,铁链声越来越近,三个黑漆漆的身影,逐渐显现了出来。
那一刻,
大厅里的众人,大多都扭过身子,好奇地望向门口。
只有寥寥数人,端坐在座位上,都懒得回头看一眼。
譬如,华翔,
此刻,他哪有什么心情管这些破事,满脑子想的都是,我找个什么样说得过去的理由,把那收复鲁阳的差使……给推掉?
再比如,王允,
他在座位上无力地闭上了眼,脸色灰败。
王允心想,“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
少顷,
已经有靠近大门的人,率先看清了身影里的人,便抑制不住的,低声惊呼了一句,
“袁太傅!”
随后,
那三个人越走越近,不断有人惊讶地叫出声,或是,发出意味难明的叹息声。
这些被人刻意压抑了的声音,竟然随着三人的行进,隐隐然……汇成了一片。
直到,
三人已经在石台下站定了,华翔才兴趣乏乏的,扭头看了一眼,
这三人,左右是两名健壮的兵士,中间,架着个身穿囚服,头戴枷锁,脚戴镣铐的白发老人。看那老人萎靡的神色,还有囚服上斑驳的血迹,
不难想象,他向前,曾经历了怎样的酷刑……
董卓站在台上,居高临下看向那白发老人,嘴上却说道,
“文优,你来说说吧。”
“好的,岳丈大人。”
李儒应了一声,扬声说道,
“鲁阳,乃是从中原到洛阳的咽喉之地,此城一丢,则关东逆贼不日便可挥军北上,直抵洛阳城下。”
“在此洛阳城生死存亡的时刻,我们凉州军在暗地里,对洛阳城的世家大族进行了盘查,竟发现,有不少的家族,与那关东逆贼在偷偷勾结,更有甚者,竟然就是那关东逆贼的亲族!”
“于是,为了防止这些洛阳的内贼与关东逆贼里应外合,祸乱洛阳城的安宁。昨夜里,我们凉州军对他们实施了抓捕。当时,便有二百余人因为抗拒抓捕,被我们当场格杀了。剩下束手就擒的,有五百四十七个,也就是……你们今日在相国府外,见到的那些了。”
“岳丈大人,事情就是这样了。”
李儒说完,冲着董卓拱手作礼,便下了石台,去自己座位上坐着了。
“恩。”
董卓点了点头,也从那石台下来,走向那名白发老人,
“袁隗,我再最后问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
那老人费力地仰起头,看着面前的董卓,
“呵呵,董相国,早在你进入洛阳之前,袁某便已经致仕了。今日,你让我与你合作,怎么合作?”
“哈哈,你这个老贼!”
董卓怒道,
“自从我当了相国,三番五次请你出仕,都被你无端推辞。念在昔日,你袁家对我有提携之恩,我都忍了下来。结果,我对你们的宽容,换来了什么?”
“换来的,却是你们不仅不思感恩,竟然……还敢聚众谋反?”
“冤枉啊,董相国,我袁家世代忠心朝廷,何曾做过那谋反之事?”
“你这老贼,到了现在还敢嘴硬!我且问你,关东逆贼中,那所谓的盟主袁绍,还有那个袁术,难道不都是你袁隗的亲侄子吗?”
“这个,这个……”
袁隗犹豫着说道,
“他们自从背着我,偷偷离开了洛阳,我便再也联系不上他们了。”
“好!”
董卓大喝了一声,
“现在,我要你给他们写信,让他们退出那逆贼联盟,然后自缚双手,来这洛阳城里认罪伏诛,这信件,你写还是不写?”
“这个,这个……”
袁隗在那里犹豫着,却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
“呵呵。”
董卓甩了甩手,不屑地笑了,
然后,他转身上了台子,扬声说道,
“方才的事情,你们都看清楚了吗?他们袁家,宁愿让族人跑去关东当逆贼,都不愿意接受……老夫给他们的机会!这样的袁家,留之何用?”
“莫非,真以为他们袁家号称四世三公,号称门生遍天下,老夫,就不敢动了吗?”
“方才,老夫已经说过了……”
“鲁阳丢了,你们中的有些人很开心,而老夫,不开心!”
“既然老夫不开心,那么……你们这些洛阳城里的孬种们,还想活命?”
“现在,老夫就给你们看一看,什么叫做……”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狞笑了一声,叫道,
“华雄安在?”
“啊?”
这会儿,华翔本来,满脑子想的都是别的,骤闻董卓又叫到了他的名字,
他坐在那里,眨了眨眼睛,心里泛起……
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
此刻光景之下,他却只能硬着头皮,又站了起来,
“启禀相国,华雄……在此。”
“很好,老夫前些日子赐你的七星宝刀,还在不在?”
“额……”
华翔伸手摸了摸腰间,说道,
“宝刀,在。”
董卓满意地点头,他冲华翔招了招手,
“华雄,你过来……”
眼见着,华翔已经开始走了几步了,都还没到那石台的下面,
董卓便又抬起手,指了指台子下的袁隗,
毫不在意地,说了一句,
“现在,你给老夫……”
“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