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州城西临益都府,如今益都府战乱不断,义军与金人多次交手,潍州城境内也并不安稳。
金人对汉人百姓向来任意驱使,为了阻截义军的进攻,金人在潍州城大肆抓捕壮丁,充斥军伍,为了维持军队粮草用度,更是大量征缴粮食,潍州城内已经开始民怨沸腾。
然而金人对此向来不管不顾,若是敢于违抗军令者,对汉人杀无赦。交不上足够粮食的汉人贫民,只能遭受金人无情的屈辱甚至打杀。城中百姓曝尸街巷的比比皆是,还有被凌辱的汉人女子,不可胜数。
如今因为隔壁义军作乱,潍州城内戒严,更有女真人的军队维持城中秩序。史庆等人想要进入潍州城,也废了一番不小的功夫。
当史庆一行四人,带着一辆马车,进了潍州城,看到的便是与即墨大相径庭的两个场面。若说即墨是安定和谐的边陲小城,那这潍州城,便是刚刚遭遇了战乱一般的城池。这里的百姓脸上,写满了悲伤与绝望,他们在这种时刻会遭受金人欺压的地方,已经呈现出了对生活的绝望,以及对眼前正在遭受苦难的同胞时的麻木不仁,他们看不到未来的出路。
城中广场上,堆满了连日来城中一些作乱反叛的汉人尸首,以及一些被金人凌辱后抓住砍掉头颅的汉人女子,而广场上穿着盔甲的武士,正对着一排跪在地上的汉人行刑。广场周围,是一些挤满了的围观群众,他们仿佛事不关己一般,聊着八卦看着场中将要被杀之人,也有一些人暗中唾骂不已,只是他们都不敢出声,也不敢上前搭救。
若是薛子墨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便会感慨,无论在哪一个时代,总有一批如此愚昧无知,没有民族血性,围观自己的同胞被敌人砍掉头颅,还在旁边拍手叫好的人。
史庆四人是受田威任命,带了一个人来潍坊的,他们到了这里,便不打算再往前走。再往东,便是征战之地,贸然过去,容易被卷入战火之中。田威的命令,只是让他们掳掠了薛家的一个丫鬟,然后送给女真将军扎古朵。
史庆等人租了一户民房作为暂时落脚之地,他们为了避开义军,此次北上可谓是尽量远离了义军所过之地,来到潍州城暂做歇息。一方面为了补充连日来消耗的口粮,一方面也是为了在城中打探女真将军扎古朵的去向。
史庆几人在城中安顿好后,将那掳来的薛家丫鬟,貌似叫桃子,从马车上抬了下来,安置在其中一间房子中,并留两个人看守。不仅是看守桃子,也是他们互相看守,免得自己人动手脚,影响了此次任务。
而其余两人,便分散开来在潍州城探查起消息,如今城中混乱,他们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
赵开山带领的义军作乱,扎古朵的军队从胶水西进,如今在益都府一带和义军连续交手多次,互有胜负。扎古朵的骑兵在地势平坦之地立于不败之地,而义军亦能凭借山川地势险要与金人大军周旋数次不败,加上义军在数量上的优势,金人一时间也无法清缴干净义军。如今金人只是占了益都府城池,而西面群山之地,却是被义军所占领。
扎古朵的骑兵也被安排驻守在一处村镇,以备策应,并为大军收缴粮草,和即时遏制周边不时掀起的汉人小队伍叛乱。
赵开山带领三十万众起义,声势浩大,自然也影响到了各地一部分常年遭受金人打压的汉人,他们见义军与金人大军交手之时,乘机在后方举起义旗呼应,坑杀落单的金人士兵。虽然在金人大军的强势镇压下,这些小股叛乱都未能形成大势,但也着实让金人头疼不已。面对如此状况,他们最简单最高效的做法,就是杀人。杀一人十人不够,那就杀百人千人,敢于叛乱的汉人,都会被一举屠杀殆尽。
如今益都府附近乡野,各处村镇硝烟不断,金人骑兵所过之处,整村子的汉人都被屠杀干净,然后带上收缴上来的粮食,返回军队大营。
广陵镇,扎古朵的一千多骑兵正驻扎于此,这里是山东有数的产盐之地。盐为重要的生活物资,一直以来,盐的贩卖都是被官家所把控,可见盐的重要性。
扎古朵受上峰命令,驻守广陵镇,保护这里的产盐不受影响,但是扎古朵本身却非常不乐意。他更喜欢去虐杀那些乌合之众的义军,每当看到那些穿着破破烂烂,戴着歪歪斜斜的帽子,举着一根长矛或者钝刀,乱糟糟冲上前来,他就有一种嗜杀的冲动。
他杀这些所谓的义军,仿佛就像是在宰一群慌乱逃窜的羔羊,他们面对自己骑兵时露出慌张的表情,在被自己的弯刀捅进胸腔时喷溅出来鲜红的血水,以及他们临死前绝望而痛苦的表情,无不令他血脉喷涌。他把这归结为女真族的狼血,女真人是狼,而这些懦弱的汉人是他们猎捕的羔羊。
他也遇见过一些稍微强壮些的汉人,但都不及自己勇武,在他眼里,只有女真人才是真正的勇士,汉人只配跪在地上被女真人征服。
但是,上一次去即墨的事情,却让他耿耿于怀,原本是怀着去即墨杀戮一番的心思,不想在即墨不仅遇到了一个以一敌十的汉人,当时观那人的身手,即使是自己在他面前,若是一对一对打,也无法胜过对方。那人面对自己十多人的骑兵围攻,能够护住他的少主一时半刻不落下风,他当时就已经有些挂不住脸面,面对后来的薛慎,拿出齐王的玉佩那一刻,他只能含恨退却。
本想临走带走他们中间的小美人回去解解气,不想那个昏死过去的薛家小儿,竟然醒了过来,为了救下他的女人,当着众人之面邀自己对赌,原以为胜券在握,不料被一个黄口小儿设计赢了去,自己一连两次失利,郁气难解。虽然后来薛慎为了化解恩怨,愿意承若今后他的那个墨渔坊将一半的收益奉上,但当日的“仇恨”,扎古朵怎么可能轻易遗忘?
原本正逢那赵开山的义军作乱,自己可以带着骑兵与那义军杀个痛快,不料那些乌合之众,竟然如狡猾的狐狸,硬是在山中东躲西藏,自己的一千骑兵在山中行动不便,与义军交战不利,便被派去了驻守广陵镇。
扎古朵的骑兵在广陵镇无所事事,扎古朵本人也早已厌倦,好不容易盼着了打仗,却又不得不驻守后方,扎古朵整日里派斥候出去,探查周围的情况,一旦有风吹草动,他就要带着自己的手下攻打过去,屠灭那些叛乱的汉人。
今日扎古朵正在军营中给一个汉人俘虏施刑,这也是扎古朵平日里的喜好之一。一个蓬头垢面的汉人男子,衣衫已经被皮鞭抽得赤条条的,满身如虫爬满全身的血条,深可见骨,血迹已经泛黑板结,即使再给他身上割上一刀,也只能渗出一丝粘稠的血迹。这个汉人已经被鞭笞多时,初时还能听见痛苦的嚎叫之声,到得此时,除了身上可以看到的伤痕累累,本人已经奄奄一息,昏迷不醒了。
扎古朵见此,兴趣乏乏,没有惨叫声,就如同没有音乐一般没有乐趣。
“就没有其他俘虏了吗?”扎古朵不满地道。
“将军,这批押解而来的汉人俘虏都在这了,这是最后一个,坚持到现在,其他的都已经死了。”一个女真士兵回答道。
扎古朵踢了踢被绑在木架上的惨不忍睹的汉人,随即挥了挥手,叫过几个士兵,让拖下去就地掩埋了,在这里挂着太臭了。
扎古朵自然不是真的嫌臭,而是他实在是已经兴致乏乏,回到营房里,喝起了酒来。正当扎古朵酒喝到正酣的时候,一个手下士兵在营房外呼唤:“将军,有两个自称是即墨田威田县尉的府中下人,有事来向你禀报。”
扎古朵混混沉沉,但好歹听了个大概,他还记得那个肥胖,肚子滚圆的奸商,上次让自己去即墨的,就是此人。想到此处,他就有些生气,吩咐将人带进来。
史庆两人被两个女真士兵押着进了营房,见了扎古朵,见他一脸凶悍,他们顺势跪倒在地拜服,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道:“参见将军,小人是奉了田县尉的命令,带了一份礼物给将军的,还望将军笑纳。”
“哦,田县尉,可是那田威,你是他府上下人,田威让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拿出来看看?”扎古朵道。
“回将军,田大人托我给您带的礼物,并未在小人身上,而是被小人安置在了潍州城。将军若是方便,小人可以即刻带将军过去查看……”史庆唯唯诺诺地道。
“哼,神神秘秘,莫不是拿本将军消遣不成。本将军在此间有军令在身,不可随意离去,我让几个亲卫随你们一同前去,若是你们敢欺骗本将军,定教你们不得好死。”扎古朵说完,挥手让人将他俩给带下去。
“哦,你们俩一人回去,其中一人留下来,直到本将军见到你们所说的礼物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