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的武婕妤,神色很是风淡云轻,但恪儿目光所及之处,她家娘娘握在手上的簪子紧了又紧,像在勒人的脖子。
让她瞧着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恪儿慌得跪在地上:“娘娘恕罪,是恪儿办事不力,昨天奴婢拼着一条命,也该跟进偏殿的。”
“罢了,当时有皇后和贤妃拦着,宁王尚且无计可施,你人微言轻,又能如何?”
武婕妤眸色幽深:“好一个十公主,她搅和进来,坏了本宫的大事,虽布局周全终究功亏一篑。”
昨晚的事情乱糟糟的,跟她家娘娘计划的全然不一样了!
恪儿不明白昨天进殿后到底发生过什么,问武婕妤:“圣上极宠娘娘,皇后罚娘娘跪在含元殿门口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吗?”
“不过去又能如何?十公主施针救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时,本宫晕厥过去了。”
武婕妤咬牙切齿:“等本宫醒来,一切已成定局。”
她就说,皇上那么宠她家娘娘,怎么竟不因为罚跪一事责罚皇后?
原来她家娘娘压根没有开口的机会。
恪儿惊道:“娘娘,十公主是不是故意的?”
“她和皇后极为亲近,自然是有意为之,本宫晕厥过去后,她定是讨巧卖乖在皇上面前将事情揭过去了,若本宫醒来后再揪着皇后罚跪一事不放,反而会惹皇上起疑。”
武婕妤气息不畅道:“本宫如何会料到,竟栽到一个稚子身上?”
得知武婕妤进偏殿后发生过什么,恪儿深知她昨晚办事不力,若是她跟着进了偏殿,自然能替晕厥过去的武婕妤辩解。
娘娘像是已经对她不满,恪儿急着将功折罪:“娘娘,奴婢倒是有个主意。”
武婕妤透过铜镜,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人。
恪儿忙道:“小公主也不是无懈可击,她虽极为聪慧,但她背后还有太医院,几位老太医行事谨慎,但公主的师兄王大人却有些憨傻。”
“娘娘说只有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才会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生出隔阂,那娘娘辛苦怀胎数月,孩子也不能说没就没了。”
恪儿欲言又止,接下来不用她多说,武婕妤也懂。
她以为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然而,武婕妤却蹙眉道:“十公主是这宫内最大的变数,连本宫也弄不清楚,她在皇上心里是什么地位。”
“她不依附皇后,依然能在皇上心里巍然不动。”
“动她身边的人,只能解本宫一时之气,却改变不了本宫如今的处境。”
“至少现在,不是本宫能动她的时候。”
武婕妤冷静叮嘱:“本宫并不想步淑妃后尘,给本宫好好记着,能不招惹她,尽量不要招惹她……”
原本初一一大早,各宫妃嫔要去南薰殿给皇后问安,因为除夕宴的风波,皇后推脱要蓄些精神招待入宫的诰命夫人们。
皇后那边免了问安,守岁到很晚的李丝絮,放心的睡了个懒觉。
她是被脸颊一阵痒痒弄醒的,耳边还有如银铃般的笑声,一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一片白,拂开趴在她脸侧往被窝里钻的兔子,就对上了她娘亲含笑的杏眸。
还有捂着嘴拼命憋笑,却笑得像摇响小铃铛的遥遥。
“丝丝醒了!”
兔子都将她的锦被当成窝了,能不醒吗?
本来她是该早些起来给鱼婕妤拜年的,不想她一醒来母妃已经趴在了她床头。
李丝絮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抱住鱼婕妤的头:“丝丝给娘亲拜年啦!”
鱼婕妤像只乖巧的小猫咪,钻在李丝絮的颈脖子处好一会儿。
等李丝絮松手,她欢喜的掏出一个荷包,递到李丝絮面前:“丝丝给鱼儿拜年,鱼儿给丝丝新年荷包。”
荷包上绣着的小鹿嘴里还衔着一颗樱桃,活灵活现的,她娘亲很喜欢樱桃,然后绣工也越来越好了,像是将大皇兄送的那只鹿搬到了荷包上。
李丝絮打开荷包,惊讶的发现塞满干花瓣的荷包里,躺着两枚金樱桃。
鱼婕妤给了李丝絮一个大大的笑:“丝丝喜欢吗?鱼儿让阿瞒帮着找人做的。”
“遥遥的樱桃小,丝丝的樱桃最大。”
鱼婕妤笑得眉眼弯弯:“因为丝丝最聪明最好看,丝丝是个小仙女,小仙女要给大樱桃。”
遥遥才不管樱桃的大小,得了金樱桃的她很高兴,拿出同样的小鹿荷包,给李丝絮看鱼婕妤送她的樱桃。
遥遥的樱桃的确比她的小了些,她娘亲真的太喜欢樱桃了,李丝絮看着躺在掌心里的樱桃好一会儿,失笑出声。
“谢谢母妃,丝丝很喜欢母妃的新年礼物。”
“那鱼儿还给丝丝簪发,穿好看的衣裳,鱼儿是丝丝的母妃,新年第一天,要亲手给丝丝穿上新衣裳……”
鱼婕妤挑了一件喜庆的红色衣裳在李丝絮身上比划,屋外就传来了她十三皇弟糯声糯气的声音。
“沄儿来给皇姐和鱼娘娘拜年啦!”
哪怕青荷挡在屋外,沄儿还是猛力挣脱开她的手,掀开门帘闯进来。
见李丝絮坐在榻上,鱼婕妤在给她挑衣裳,沄儿两眼放光:“皇姐还没有起来?”
“太好了,沄儿要钻皇姐的被窝,沄儿想钻皇姐的被窝好久了。”
沄儿像个小野人似的往李丝絮榻上扑,才抓住床沿边,就被赶进屋来的高才人抓住衣裳往后拎。
“还敢钻你皇姐的被窝?”
高才人教训他:“你皇姐爬过年已经七岁了,七岁男女大防,不要以为大年初一,母妃不敢揍你。”
“皇姐七岁,沄儿又没有七岁,沄儿想钻进皇姐的被窝暖和嘛!”
与李丝絮亲近的计划没有得逞,沄儿像霜打的茄子。
看他不服气的嘀嘀咕咕,李丝絮忍俊不禁拍了拍床榻:“上来吧,外边够冷的,钻进被窝里来暖和一会儿。”
“耶,皇姐答应了,皇姐最好,沄儿最喜欢皇姐!”
沄儿欢呼雀跃,飞快的脱掉鞋子往被窝里钻。
高才人抚着隐隐作疼的额头:“他跟潍儿两个,越来越皮了,嫔妾和贤妃娘娘都管不住了,只想开年快些送进官学去,公主也别太宠着他了,越顺着他越来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