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被两人的举止闹得有些哭笑不得,忙不迭地解释:“放心吧,她的身子我已经检查过了,除了被大公鸡拖行的时候,身体各处受了点轻伤外,就肺腑被震伤了,吐出些血而已,并无大碍,刚吃了我喂下的续命丹,稍稍恢复了一点,只是见你们两位上前来,却又晕了过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三藏呵呵笑着摇头道:“怕是听说把她由一个小小的驿丞直接提升到女王的位置,一时接受不了,这才晕了过去。”
左右丞相汗颜不已,弱弱道:“不对啊,圣尼,听驿卒所言,我主陛下被大公鸡来回拖行了一刻钟之久,还被他用两扇翅膀强势拍击,都已经七窍流血、奄奄一息了,如何只受了点轻伤,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见两位丞相质疑自己的判断,文天枢满心不爽,只微微地耸了耸肩,深有同感道:“是啊,这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凭大公鸡那重逾千斤的攻势,只一下就够她消受的,如何拍了这许多下,除了心肺间有些轻伤外,似乎并无大碍。也不可能是续命丹的作用,这般灵药不过是用来护身吊命的,并没有接骨疗伤的功效,何以她竟连半截骨头都没被拍碎,实在是有些蹊跷。”
左右丞相相视一眼,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山呼万岁道:“如此看来,我主陛下果乃真命之主,冥冥中自有神灵庇佑,能历大劫而不损其身,这般的天子荣登大宝,又有谁敢多加赘言?”
八戒和悟净听言,不由得满心不屑,呵呵冷笑,看来事情诚如猴哥所料,这驿丞确实是被六丁六甲护持着,不然经过昴日鸡这一番的蹂躏,俺们兄弟尚且承受不起,就她一个小小的凡人,焉可能还有命在?可叹她的这般忠义也得到了超额的回报,居然让她荣登女王宝座,当真是祖坟里头冒青烟,万世都难以修成的好福分,只是那些假装晕厥而不敢上前救驾的驿卒们,此刻怕是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左班丞相让女兵们准备担架,将女王陛下小心地抬往养心殿安置,她自己却留了下来,向毗蓝婆菩萨拱手请示道:“菩萨,此间诸事虽了,却还是得压上一压,不然百姓们骤然闻得消息,还以为是我左右丞相趁机篡夺了太上皇的江山,拥立新女王陛下上位。这可是万世的污名,天大的冤枉,我等虽然不肖,却实在是承担不起。”
“需得等到东边的人种到来,趁着全国上下一片欢腾之际,我等方能昭告天下,新女王陛下登基及革除弊政这两件大事。唉,那些个刁蛮百姓,一向目无法纪,唯利是图,若不事先给她们点好处,实在没法调动她们的积极性。”
毗蓝婆菩萨不由得哈哈大笑,点头叹息道:“说到底你还是担心老身会食言而肥,放心,三天之后,老身包管你们拿获人种也就是了。”
左右丞相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一个劲地拱手道:“如此便多谢菩萨了,还请菩萨在我金庭馆驿中盘桓几日,待我等接得人种,再为菩萨塑身立庙,长久供奉。驿丞啊,这便头前带路,给菩萨挑一间最好的上房歇息。”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一点不假,前任驿丞荣升为女王,那位能说会道的驿卒也给提升为了驿丞。只是升迁得太过突然,新驿丞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给毗蓝婆菩萨带路,还怯怯地指着菩萨手臂上的白玉蝎子道:“呃,这虽然是前任女王陛下变化,但小人看着心中着实害怕。菩萨,您就这么安心地让她趴在手臂上,不怕她趁机刺您一下,或是趁您一时不备,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再让您寻上个二三百年?”
毗蓝婆菩萨闻言又是大笑,摇头道:“你倒确实有心,不过她早已被万鸡鸣唱吓散了心魄,非将养个三五年难以复原。我就是怕她逃了,才让她趴在我手臂上,因我也是鸡类出身,她既怕昴儿,又岂有不怕我之理,纵然再借她十个胆,也不敢动上一下。”
驿丞这才叹服,点头道:“却不知菩萨要用些什么,小人将您带到之后,便自着人送来。”
毗蓝婆菩萨呵呵笑道:“老身早已辟谷,不用米食,只是这孽畜被吓散了心神,身上法力十不存一,却捱不得饿,你便取些干净的米面送将过来。”
驿丞应承一声,继续道:“哦,什么是辟谷呢,学会了就不用吃饭了么,这倒省事。”
毗蓝婆菩萨哈哈大笑,点头道:“怎么,你莫非也想学道不成,且跟老身进房间来,我慢慢地指点你一番。”
就这样,这一老一少有说有笑地走出院门,去那僻静处找个房间来安置。左右丞相默默地目送二人离开,不由得啧啧称叹,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没想到在这小小的金庭馆驿之中,居然还隐藏着如此了不得的人物,这般润物细无声的拍马功夫,就连我两位丞相都望尘莫及,真个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看来一个人容貌的美丑,与她的执政能力确实没多大关系,想想朝堂上那些达官贵人,一个个就只会搔首弄姿,攀比美色,一遇上什么正经事就都畏首畏尾,手忙脚乱,哪有像驿丞这般精明强干的?或许佛祖他老人家的策略是对的,在这个阴阳渐趋调和、人际关系日益复杂的未来社会,也只有真正有才干的人,才能触类旁通,游刃有余,更加得力地辅佐女王陛下治理天下,西梁女儿国这个以容貌美丑论官的制度,也是时候进行变革了。
左右丞相想得入了神,直到八戒干咳几声之后,这才回过味来,一看院子里除了她们两个,就只剩下三藏军团,不由得面色尴尬,呵呵笑着赔罪道:“圣僧对不住,由于事情变化得太过剧烈,千头万绪,难以理清,弟子才不免有些走神。咱们这就进宫,由皇家裁缝为诸位量体裁衣,哦,对对对,猪长老提醒得是,今天确实太多事情发生,思绪上难免有点乱,跟不上节奏,咱们还是先开宴,等填饱了肚子才好办事。”
悟空这才想起了敖白,忙不迭地起身往马厩跑:“唉,等一等,俺们还有个人没来,俺老孙这就去接他。”
金庭馆驿乃西梁女儿国中最高档次的驿站,房舍如云,占地极广,而马厩又是个极偏僻的去处,七弯八绕了好几次方才到达。好在当时是悟空牵着敖白去马厩的,他记性又好,当下瞅准了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悟空的脚程极快,须臾便到了马厩,女儿国向来不与外界通好,金庭馆驿虽占地极大,实在是少有人入住,是以偌大的一间马厩,放眼望去都是空空的马槽,就只有几匹马孤零零地站立着,而敖白所化又岂是凡品,真个是神骏非常,鹤立鸡群,让猴子大老远就望了个真切,哪里还能看错?只是此刻的龙太子双眼迷蒙,迈蹄轻敲着地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猴子见状嘿嘿一笑,便又起了狭促之心,当下晃动身形,哧溜一下窜上房顶,须臾间就来到近前,一个金猴倒挂,猛地一下探到了敖白面前。
敖白正自想得入神,不防备悟空突然出现,直吓得他魂飞天外,前蹄撩动,人立而起。龙太子只感觉一颗心扑扑地跳个不停,强自按捺下心神,定睛一看却是猴子,不由得火冒三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悄无声息,这才大着胆子破口大骂:“这遭瘟的臭猴子,真没你这么吓人的,差点没把老子吓背过气去,我说你丫的真是缺德,没来由地吓我一大跳,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猴子直乐得哈哈大笑,拍手道:“你小子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外边都打得天翻地覆了,你却还跟没事人似的,也未免太悠闲了。”
敖白闻言呵呵直笑,一脸自嘲道:“任她们打得头破血流,尸横遍野,我不过是匹小小的白马,纵然有心,也帮不上半点忙,只顾管好自己便是。”
悟空眨巴着眼睛,不怀好意道:“你既一心只想当匹被人骑的马,却还有什么事值得你这般烦恼?”
敖白无助地叹了口气,垂头丧气道:“我正在为是匹马而烦恼哩,大师兄你道法精深,主意又多,能不能传我个缩阳的功法,那我往后就不至于像昨天那般受此大辱了。”
猴子这才恍然大悟,摇头道:“原来是为这个想得那般入神,俺老孙又没这方面的需求,学那法儿做什么,这缩阳的功夫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年深日久的,那话儿果真缩得如米粒儿一般,想伸都伸不出来,可有你哭的。”
敖白一听心中大急,哭丧着脸道:“那可怎么办,我总不能老这么晃荡着从人前过吧,平时倒是觉不出来,经过女儿国这一场羞辱,我才幡然醒悟,却让我今后如何在人前行走,光想想都羞死人了。为了摆脱这尴尬的局面,昨晚上我整整思索了一宿,却依然毫无头绪,当真愁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