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报信的乃是只小狼精,声音洪亮,气势磅礴,震得整个洞府回声隆隆,绕梁三日,但赛太岁就好似完全没听见一般,只自顾自地呼呼大睡,那呼噜声打得震天动地,完全可以与小妖的吼声相抗衡,看来睡得着实挺香。小妖不觉得大为尴尬,但军情紧急,容不得他多想,只得又恭恭敬敬地通报了一番,大王只是倒头酣睡,没有半点反应。
小妖没辙了,呆呆地愣在当场,用求助的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天枢,天枢微微地耸肩,示意小妖打盆冷水来将大王泼醒。小妖端来冷水,作势要泼,但慑于大王平时的威严,说什么也不敢出手。
不屑于小妖的怯懦,天枢抢过水盆,二话不说,猛地一下直泼在赛太岁头顶上,只听得哗啦一声响,豆大的水珠迎面盖下,顺着他的脖颈、面颊直淌下来,那小妖直看得呆了,只在心里暗暗叫绝,丫的,这女仔真是生猛,就连大王这般生杀予夺、喜怒无常的绝世魔王也敢这般戏弄,且全没有半点地犹豫手软,果真是有巾帼英雄的风范,让人不由得心生折服,满是钦佩。
被这冰冷的清水一激,赛太岁的酒当时就醒了一般,他猛然间打了个激灵,摇着满头满脸的水珠,气急败坏地从座位上蹦起,大声地叫骂道:“我靠,却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子敢往老子面上泼冷水,当真不想活了么?”
赛太岁回过脸来,眯着一双醉眼看到了端着水盆站立在一旁的文天枢,不由得愣了一愣,不解道:“美人儿,你好端端地泼本大王冷水做什么,咱们不是在喝酒么,你怎又站起来了,有来有去又去了哪里?”
天枢闻言呵呵一笑,语声娇媚道:“大王,你原来都不记得了,方才你被有来有去用瞌睡虫给迷晕了,小妖们来报战事,却怎么也叫你不醒,我寻思着军情紧急,刻不容缓,便想着用冷水将你泼醒,虽说是有些儿不敬,却果然十分有效。”
赛太岁挠了挠头,这才如梦初醒,恍然道:“哦,我记得是有一只小虫儿在我面前晃个不停,感情是只瞌睡虫啊,哼哼,区区的鬼蜮伎俩,若不是本大王喝醉了酒,如何会着了他的道?话说这有来有去古灵精怪的,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居然胆敢用瞌睡虫来对付本大王,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倒腾来这么一个小玩意,究竟想要搞些什么名堂?”
正说话的当口,又一个小妖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来,跪倒在地,大声禀报道:“报、报告大王,在洞内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有来有去的尸体,他后脑勺上挨了一下重击,致使脑浆崩裂,鲜血横流,死在当场,最惨的是他全身赤裸,身上的腰牌银两皆都被洗劫一空,想是被人从暗处偷袭身亡,劫财劫物,惨无人道也。”
赛太岁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禁不住失声高叫道:“什么,有来有去死了,那,那刚才服侍我们吃喝的那个又会是谁?我靠,难怪我觉得今天的有来有去行为乖张,举止轻佻,居然连去金圣宫娘娘寝殿的道路都不认识,却原来是个西贝货,可是这家伙乃是何方神圣,刻意地装扮一个小妖服侍在本大王身旁,却是意欲何为?”
话说到此,文天枢大叫一声,拍手道:“哎呀,我看到有来有去扶着大王的时候,专往你的腰间掏摸,也不知得了个什么东西,头也不回地跑了,我待要提醒大王,却无论如何也叫不醒啊。”
赛太岁听了脸色微变,正待要说什么,突然又有个小妖从门外跑来,他跑得实在太快,想要跪倒,却一个收势不住整个人猛地砸在了地上,情况似乎万分火急,那小妖闷哼一声,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大、大王,那孙悟空见大王久不出战,心下焦躁,便站在门外大声叫骂,百般地侮辱挑衅大王,一营二师的蛇先锋和虎将军不堪其辱,已率领麾下一千余众出洞去与那猴子厮杀。然而两位将军虽然骁勇,似乎不谙统帅之道,且彼此的编制不同,相互滞碍,被那猴子手仗着一条金棍来回地一阵冲杀,搅乱了阵形,杀散了余众,手起棍落之间,已然有大小数百兵将饮恨在他棍下。是虎将军见势不妙,急命小的前来报信,万请大王亲自披挂出马,才好震慑住那个善战强横的孙猴子。”
这一连串的坏消息打击,饶是那心思沉稳之人,也不免要心惊暴躁,更何况是本就心焦气燥、喜怒无常,刚被一盆凉水浇醒、酒才醒了一半的妖王赛太岁,此刻听言,顿时暴怒,只感觉满腔的酒精化为了热血直往脑门上冲。赛太岁不由得怪叫一声,一跃蹦出三丈,操刀在手,大呼小叫地便往门外冲:“哇呀呀,原来是这该死的弼马温在门前作祟,你却仗着手段高强,居然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今日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却让本大王如何在这麒麟山间立足?小的们,传二营三师的熊经略、象提督,要他们集结部队,让本大王亲自出门前去挥一挥这传说中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大王振臂高呼,号召力果然不同凡响,当下满洞的小妖齐声呼应,震得山洞中回声隆隆,如潮水般往门外涌去。
被晾在一边的文天枢顿感殿内空虚,甚是寂寥,她也是乐得清闲,畅然起身,慢悠悠地伸了个拦腰,待看到满桌子的杯盘果核时,她由不得微微苦笑,方才为了震慑住妖王赛太岁,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不免吃得太多,这回可算是撑到了,几乎快要挪不动路,心想着这一顿吃的可是平常时候的四五倍,若不快做运动的话,估计就要发胖,难以保持住这样的好身材。
为了完成师父的计划,这般地牺牲自己,可算是平生所未有,想及于此,大美女不免再一次摇头叹息,勉强地转动身子,扳起腰板,单腿站立,双眼紧闭,做起了瑜伽。
就在天枢刚刚入定,稍稍找到些感觉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清脆而略显做作的笑声,由远及近,似乎是有人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不想在这关键时刻竟被人无故打扰,文天枢不由得眉头微皱,心中略微地有些不快,此刻那笑声已然传到了门前,出于礼貌,天枢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看是何方神圣在此搅扰?
这时候,一袭彩衣翩然映入天枢眼帘,让她不由得吃了一惊,但确切地说是被深深的雷到了,这是一个怎样雍容华贵的人儿:只见她满头的青丝,盘作成一条小蛇形状,说是条小蛇,其实早已经千疮百孔,万箭穿心了,它的主人当真是不浪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到处插满了金属的、宝石的、珍珠的,形形色色不下几十条的簪子发髻,随着她的每一步走动,都显得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天枢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好笑,插这么多簪子,你也不嫌累得慌,非但走路时累人,若要洗漱睡觉、拔将下来时,却也是项极其浩大的工程。
再看这女子的额头,原本不算宽阔的眉头上绕上了两条珠链,闪闪地发着毫光。她的眉是修过的,像刷了层银粉一般,亮晶晶,光闪闪的,显得煞是醒目。她的眼无疑是精明通透的,无形中隐藏着无比狡黠和妩媚的气息,眼帘之下是一抹淡紫色的眼影,底下的腮帮子上涂了一层暗红色的胭脂,却还有一堵刷得粉白色犹如面墙一般的面颊,这三样若是单个区分开来,多少还算有些美丽,但三下里一组合,就显得格外地触目惊人,那样恐怖的程度,较之东海某国中所谓的艺伎,也实在能收到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功效。
然而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依旧没完,她的鼻上挂着一只金色的鼻环,用一根粗粗的链条牵在嘴边,像是为一头母牛量身定做的一般,她的两侧鼻翼上各镶嵌着一颗闪闪发亮、足有数克拉重的钻石,但与那金色的鼻环叠加在一起,显得有些画蛇添足,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更可怕的是她的唇居然是绿色的,包裹着两面两排晶莹白皙的皓齿,让人感觉无比地销魂与汗然。
相对于脸部的饰样,她的耳朵算是头部中间最干净最简单的地方,润厚的耳垂下面是一串极细的金丝线,金线中间镶嵌着数颗白色的明珠,光华夺目,华美至极,放在见识过无数珍宝的文天枢眼里,也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只是用来映衬这一张五花八门、超现代风格的脸庞,让天枢对于这串坠子的好感,瞬间跌落到了最低谷。
再往下看,依旧是惨不忍睹,她细细的脖颈之上套着四只银环,紧紧地箍着,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让人看来就跟是上刑的一般,别提有多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