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么一眼,韩木的心,拧在一起,不是滋味。
“四师姐,你若想回去,我带你进去。”
然而,秋韵水却是摇了摇头。
“我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也没有那么伤心了,有你们就够了,五师弟……”
“驾”
正当此时,沽州城门的方向,一骑绝尘而来。
通过残垣断壁的城楼,骏马直接在沽州大街奔腾,动静越来越大,站在大街上的行人,顿时纷乱不堪,纷纷躲避逃窜。
韩木侧耳倾听,却也无法听清秋韵水嘴唇开开合合,究竟说了什么。
人员散开的同时,韩木眼见着一匹骏马越行越近,瞬间就在眼前,马背之上的人似乎并无减速的架势,他一把揽着正要回头的秋韵水,往旁边一闪,堪堪躲过横冲直撞的骏马。
韩木深深地蹙了蹙眉,带着阴沉的眼神。
“什么人如此放肆。”他的话,闷闷沉沉,带着不耐的神色,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他屡次鼓足勇气要说出一同回到京都的话屡次被打断也就罢了,如今秋韵水说什么的时候,居然也被打断,这让他如何甘心。
他回望着骏马离开的方向,那是通往宋王府的方向。
究竟是什么人呢?
“五师弟。”
秋韵水轻唤了一声,韩木闻言,转回头,就看到秋韵水面霞浮现着一片红晕,此刻,韩木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还搭在秋韵水的腰际,秋韵水整个人落在他的怀中,而且,大街之上,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两人的举动,投以暧昧的眼神。
略带贪恋地松开手,韩木低声问道:“四师姐,你刚才说了什么?”
秋韵水微微一笑,这一笑,带着从未有过柔情,然而,她却是摇了摇头,不再重复说一遍。
韩木差点抓狂,他一定错过了什么。
该死的究竟是什么人坏他的好事?
“我过去看看。”韩木带着杀人的气焰,心底却也藏着疑虑。
“一起去吧。”秋韵水能察觉得出异常,已经向着宋王府的方向走去。
两人快要行至宋王府之时,果然看到宋王府前停着一匹骏马,看模样,的确是方才在大街上引起骚动的。
如今,宋王府中,只有戚少棋和邢业坐镇,商讨沽州整顿事宜,什么水利等等,只能押后再说。
只是,韩木和秋韵水还没有走近,宋王府中匆匆忙忙跑出一人,翻身上马,策马而去,那是东门所在的方向。
观那人的面貌,确实是方才在大街上引起动乱的人。
韩木一见,下意识觉得会与他们有关,如今,戚少棋等人已经撤离东门,着手调遣人员处理沽州剩下的事情,只有孙遥和韩承续还在东门照顾剩下几个将要痊愈的百姓,那会是冲着他们而去吗?
“我们去东门。”韩木没有片刻停留,已经向着东门而去。
东门的小村子里,还有被隔离在这儿的百姓,不过不到十个,而且个个神色如常,只是还有些轻微的咳嗽发热症状,显然已经在恢复阶段,在调养数日,就可以回到阔别已久的家园。
两人行至的时候,孙遥和钟乐轩才让剩下的几个百姓服下药,而韩承续站在一边,此刻正有一人在与他说话,仔细一看,果然是方才那人,只是这个时候没有刚刚的嚣张,而是带着卑微之态,俨然就是欺软怕硬的。
只是,他并没有久留,说完什么,已经准备离开,而韩承续的手中,握着一封书信。
韩木和秋韵水直接朝韩承续走去,韩承续也没有刻意隐瞒,已经展开信纸,浏览信上的内容。
知道韩承续在沽州,又是快马加鞭送信的,想必只有一个人。
而书信的纸张,薄却不透不渗,并非寻常的信纸,上边的字迹又是风龙凤舞,韩承续看得又谨慎,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一个地方。
“是宫里的来信吗?”对于韩承续,韩木并没有彻底释怀,那声爹,始终无法轻易叫出口,如同秋韵水一样,只是,不同的是,韩承续对韩木还有期待,而秋炳程,一早已经不再承认秋韵水了。
韩承续知道这事并非一时半刻能够解决,也没有强求,至少父子两人的关系比之前稍微缓和了一些,不再是剑拔弩张。
“皇上身体有恙,召我即刻回京。”
“有恙?还能亲笔书写?宫中就没有其他太医吗?”韩木不假思索地道。
“不得胡言乱语,小心祸从口出。”韩承续警告道。
“这怎么算是胡言乱语,若是危重,还能等到你回去?若不是危重,那么就是……”韩木立刻猜到了什么,“难道是想知道沽州发生的事情?”
“七王爷生死未卜,皇上自然想知道当初发生的一切。”韩承续也明白此趟回去的原因,身体有恙不过是个借口。
“果然,皇上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戚少棋上奏的折子,可既然如此,为何不召戚少棋回去?他不是更加清楚这儿发生的一切吗?而他更加清楚如何解释这儿发生的一切。”
韩木虽然知道自己父亲混迹官场数十年,但毕竟不是在朝堂阴谋阳谋中度过,此次非同小可,若是一个不慎,官位不保不说,很有可能满门入狱,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能全身而退,唯一能够肯定的是,戚少棋是钟九的人,对这一切如何回答,更加得心应手。
知道韩木在担心他,韩承续觉得此次违背意志所做的一切也值了。
“既然瘟疫已经得到控制,我就没有留下的必要,少棋还得留在这里主持大局,所以才会召我回去,兴许皇上并没有即刻公开这儿的消息,想要借此问清楚后再做决断。”韩承续解释道,“也不见得一定是坏事。”
韩承续将信纸重新折叠塞回信封,随即向孙遥走去,孙遥心无旁骛的忙碌,丝毫没有受到送信人的影响。
“医圣,皇上召我回去,沽州这边交给你了。”韩承续解释了一句,经过这段时间的同舟共济,两人的关系虽然好不到哪里去,但韩承续看孙遥的眼神,总算不再是带着嫉恨,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孙遥手下调教的不错,他也没有埋怨什么。
“嗯。”孙遥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句,不过这已经算客气的了,但凡是任何一个人吵他,绝对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韩承续说完,看了韩木一眼,什么也没有多说,径自离开。
韩木站在原地,往前走了一步,可终究还是停在那里,只是神情有那么一丝焦灼,深深地隐藏在眼中,浅浅地表露出来。
“五师弟,你若担心韩太医,不如跟着回去吧,这儿有师父、三师兄和我在,你就不用担心了。”秋韵水看得出来韩木的忧虑,劝了一句。
韩木从来不担心沽州如何,他只在乎身边的人,只要身边的人安然无恙,那么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秋韵水,但她想必不会明白他的心吧。
“不用了,回不回去,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向来是固执己见的。”韩木推诿了一声。
“果然是父子,固执己见都一模一样。”钟乐轩接着插上一句话,“想走就痛快一点,这儿也快收尾了,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少了你又不会天塌下来。”
韩木孑然而立,又恢复成木然的表情,眼中带着空之色。
“要滚早点滚,别在老子眼前碍眼。”孙遥也是驱赶道。
“果然是爷孙,神态语气都一模一样。”韩木冷不丁冒出一句,反唇相向。
“五师弟,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在秋韵水眼中,这话就是对孙遥的不敬。
韩木就知道会这样,在秋韵水眼中,没有人的分量能够与孙遥相提并论,所以,一旦离开,那么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的关系,就会重新回到原点,他没有信心能够重来一遍。
“我的去留,只有我自己能够决定。”韩木说完,看了秋韵水一眼,眼中的复杂神色,浓的化不开,他转身离开。
秋韵水望着韩木离开的方向,总感觉他的背影带着落寞之色,不知为何,心中不是滋味,仿佛伤他的人,是她。
可她最不想伤的人,也是他。
“师父,二师兄去了哪里?”每当有什么困境的时候,秋韵水能够想到的只有钟九,唯有钟九,知道该怎么做,能耐心的解释,而即便告诉钟九,也不会被第三人知道。
“谁知道那小子干什么去了。”孙遥一脸不耐,“他的行踪,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知道,那小子越来越神秘了。”而这样下去,离身份暴露的一天,也越来越近了。
看来,这一次,只能靠她自己了。
“师父,我想……”秋韵水的心里,还挣扎,然而,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变得那么坚定,韩木能够为了她无所畏惧,而她能为他做的,不值一提,“我想陪着五师弟回京都一趟。”
秋韵水一句话,不仅令孙遥侧目,也令钟乐轩惊讶,这还是秋韵水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尤其还在这么一个关键时刻。
孙遥没有直接回答。
“师父,我想陪着五师弟回京都一趟。”秋韵水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并没有像之前那么为难,说完之后,她像是解脱了一般。
“老子拦着你了吗?”孙遥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很尖锐,如今的秋韵水,像极了当初的孙雯,那么坚定不移,谁也不能撼动。
虽然钟乐轩不清楚,但孙遥却是毕生难忘。
孙雯一句话,不管孙遥有没有反对,径自离开药王谷,直到有了钟乐轩才回来。
如今,秋韵水又是如此模样,他怎能不气,仿佛这辈子的希望破灭了一般。
钟乐轩同情地看了一眼孙遥。
“师父,对不起,这个时候,我本该留在沽州的,只是五师弟当初得了瘟疫的时候,我曾经答应过他会陪他回去一趟的,我不想因为他好了反而还食言。”秋韵水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而且一定要做到,这让钟乐轩倒是有些另眼相看。
“老四,你真要去哪里,我们也拦不住你。”钟乐轩事不关己地道,“我们那大师姐就是一个例子,二师兄也没有例外,更别说其他人了。”
“师父,就算我离开,但我一定会回来的,因为药王谷是我的家,我永远也不会离开,师父,原谅我这一次的任性。”秋韵水朝孙遥鞠了一躬,朝着韩木离开的方向追去。
“老头子,就这么轻易放任老四离开,老四还会回来吗?”钟乐轩双手环胸,神色莫名,对于所谓的承诺,他并不怎么相信,可如果是秋韵水,那就不同了,因为对于秋韵水而言,孙遥比韩木的分量更重。
“你说呢?”孙遥没好气地道,可也因为秋韵水的话,而带着一分悸动,至少秋韵水不是孙雯,不会忘恩负义就这么离开,养了这么多人,就这一个比较成器,孙遥也算有丁点的安慰。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有些好奇。”钟乐轩一早知道秋韵水是言出必行之人,只是,“老五会放手吗?”
“相信那小子会放手,老子宁愿相信母猪都能爬上树。”孙遥对韩木咬牙切齿,当初就不该收留他,现在也少了点隐患,这小子敢打秋韵水的主意,绝对不能放过他。
“哎……”钟乐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不同行的人感觉倒是会殊途同归,这同行的人倒是悬着,一个一个,真是麻烦。”
“别给老子装深沉,干活去。”孙遥怒吼一声。
钟乐轩掏了掏耳朵,不紧不慢。
“老头子,这一个一个都往京都去了,我们什么时候也去京都凑凑热闹?”
“让你小子当时去,不去,现在心痒了?”孙遥没好脾气,可放眼那么多人,真正留下来的,也只有钟乐轩一个。
“没了他们,有点无趣而已。”钟乐轩如实道。
“要去也得把这儿的人全部送回去之后再说,那几个小子呆在京都,老子也有点不放心。”孙遥蹙了蹙眉,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钟乐轩闻言,爷孙两人,心有灵犀。
早朝停了数日,至今还没有一个准信,文武百官****赶着过来上朝,次次落空,却还屡败屡战,唯恐那日皇上准备上朝了,而他们没有到。
皇宫之中,官员往来的身影反倒是比平日里更加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