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肖战旁边的果果,最能感觉到他在表情上的变化。起初在对面几名小青年‘放狠话’之际,他的脸上始终挂着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可仅仅数秒之后,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且严肃,目光更是投向了侧前方。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连个人影都没看到的果果,显得相当诧异。直至她看到肖战抬手去按耳孔,才敏锐的捕捉到那如同耳屎般的耳麦。
“头,侧前方三十七度方向,发现可疑人物。应该是傀尸,遁地了……但至今我没有锁定掌控他的魁师位置!”
乍一听猎手这话的肖战,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在为首大汉提着酒瓶朝着他走来时,这厮扯着果果和婉儿,一并挡在了身后。这样的行为,落在旁人眼中无疑是‘怵怕’。
然而肖战紧接着的一番怒喊,着实让在场的人如同丈二的和尚般,摸不到头脑。
“给我把他从地底下轰出来……”
话刚落音,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肖战侧前方三十米处的沙滩上,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四溅的泥沙散去,一具宛如丧尸的‘傀尸’顺势从地上窜了出来。而在发生这一幕时,肖战的目光一直警惕的盯着正前方的这几位突兀出现的年轻人。
怎么就这么巧,傀尸入地,他们上前找事?
“啊……”身后突然传来了林婉儿尖叫声。
猛然扭头的肖战,徒然间发现,从其后方泥沙下,同样窜出了一具傀尸。仿佛接受到了什么指令似得,直接扑向了林婉儿及果果。
转身去营救林婉儿的肖战,这边刚有所移动。手持酒瓶的为首男子,霎那间冲了上来。扬起的手臂,砸向了侧朝自己的肖大官人。
一时间,肖战陷入前后夹击之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根刚被人折断的树杆宛如‘天外飞仙’般,朝着林婉儿身后飞去。
‘砰……’
‘噗……’
树杆瞬间而来,不偏不倚的插入想要劫持林婉儿的傀尸胸口。原本在外人交手中,坚硬无比的傀尸,在这一刹那,脆如薄纸。
仅仅是一根树杆,便扎破了他的胸口。不但扎破,而且穿透!婴儿手臂粗般的树杆,硬生生的把傀尸,冲击至十米开外,树杆的一头穿过傀尸的尸体,牢牢的扎在了沙滩上。
这具堪称陆地‘推土机’的庞然大物,死得不能再死了!
“妈妈滴,绝对技术活!”
转过身正面硬杠那位手拎啤酒瓶的大汉,在余光看到这一幕后,整颗心都放下来的肖战,暴口嘶喊道。
“爸……”
“姨夫……”
就在肖战以一拖住对面来历不明的四名小青年时,他身后的林婉儿及唐果果,不约而同的喊出了林山的称谓。
余光望去,只见一身黑色着装的林山,漫步朝着几人走来。虽然是漫步,可刹那间百米。
“天道无情,太上忘情。两者皆是抛弃一切之情,但一者无、一者为有,不可同语。”边走嘴里边嘀咕着的林山,目光温柔的望向那近在咫尺,这些年又‘咫尺天涯’的女儿。
眼眶内饱含着久违的泪花,那份由心而发的‘溺爱之色’,在此时此刻表露的无疑。
这种眼神,林婉儿已有多年未见。特别是近些年,她从父亲眼中读到最多的,就是那份淡泊而疏远。她以为他不爱自己了,她以为他不再宠溺自己了,可谁能知道,他这些年的压抑和痛楚,以及藏于心底的复杂情绪。
“婉儿,爸爸一直都好爱你。”
说这话时,林山伸手抚摸着自家丫头的侧脸。这样被爱抚的亲昵动作,她有多久没感受到了?
再也忍受不住的林婉儿扑向了近在咫尺的林山怀中。这一刻,一旁的果果都看哭了。
“林狐狸,我在拼命,你在煽情,这样真的好吗?”
若不是猎手一直利用远程狙击阻碍另外一具傀尸,深陷几人强攻下的肖战,早就‘溃不成军’了。虽然高速奔跑的坦克,已经朝着他这边奔来,可全身腐肉被爆炸弹打得乱溅的傀尸,却在此时悍然的挡住了坦克的去处。
也幸亏是坦克‘天生金刚,百毒不侵’,换成旁人这腐肉一点沾染,不死也能拔你一层皮。
哥几个为了他一家人,在这里可着劲的卖命。他可倒好,搂着闺女在背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爱,爱,爱你个锤子!再爱下去,老子都要跟阎王爷混去了,怎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高手?虽然都为达到凝气境,但也都在御气天象上下。四人联手,肖战是暗亏不断。整个人都快被折腾零散了。
今晚是肖战第一次看到平常笑眯眯的林山出手!真他娘的有气势。这一‘标’扎的着实解气,也正是这一标,才让两女化险为夷。
可你本事这么高,却躲在一旁‘坐视不理’,别说肖战了,就是个禽兽也该发飙骂娘了。
“言不语:众生听令,身不动……”
原本紧搂着自家闺女的林山,突然开口。声音很小,小到连就在他怀中哭泣的林婉儿,都听不到。仅仅是嘴唇蠕动,却像是未曾发音。
但声音又很大,每一个在场参与其中的众人耳中,久久回荡着他的声音。
“大爷的,没有比这更技术的活了。”
嘀咕完这句话的肖战,发现自己的肢体动作变得僵硬。不单单是自己,就连自己博弈的几人皆是如此,甚至想挥舞手中的拳头,都如同‘天方夜谭’般。
“闺女,待我斩了这魑魅魍魉,再弥补你近二十年缺失的父爱。”
语毕,林婉儿‘熟睡’于林山怀中,就连果果这丫头,都随之闭上了双眼。
慈爱的笑容,挂在了林山的脸上。轻柔的把两女放在了沙滩上,再转头之际,脸上的笑容被冷漠、淡漠所替代。
“天地俯首,以无情化大爱!”
又是唇语,但却无可复加的在众人耳中来回‘萦绕’着。饶是金刚怒目的坦克,也不能幸免的表情变得痛楚起来,越过凝气的肖大官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更别提场中与其对峙的‘魑魅魍魉’。
一步深,一步浅……
林山的步越深,他那两段‘唇语’越响彻,他的步越浅,声线越低越尖锐。
不曾被岁月洗礼的大手,拍在了肖战肩膀处,瞬间行动自如听不到‘回声’的肖战,惊愕的望着身边的林山。后者没去看他,而是怔怔的望着前方岸边的倩影。
继续往前走,路过坦克,又是轻轻一拍。
百米路,百步走!直至抵达倩影旁边。
收脚,立身!
身后‘魑魅魍魉’七窍流血……
“你看到了,这就是最真实的我。当初我选择你姐,是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理想和信仰。都说只有‘武’能雪中送炭,‘文’只能景上添花。但当年执拗的我,偏偏与我师兄钟泽成一同想要为‘文’证明。”
“可悲的是,十九年前的一场车祸,让我‘弃文从武’。可笑的是,我自选《太上忘情》却修成了《太上无情》;可敬的是我师兄钟泽成读成了华夏唯一的书圣,原来文也能提笔杀人。我与你姐都不是普通人,而生性淡泊的你,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当林山把话说到这,早已泪水模糊的单芳,捂着嘴角,双肩抖动不已。泣不成声的回答道:“我以为你喜欢稳重的我,我说我向往普通人的生活,是因为你就是‘普通人’。”
“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先回答你一个你问了二十年的问题,你姐是死于车祸,却死于人为的车祸。‘旭日’就是祸根,而我就是‘祸源’。再回答你一个,你几个小时前刚刚问过的问题:我喜欢过你,并且现在依旧喜欢着。”
哭出声的单芳,断断续续的问道:“你确定吗?你确定喜欢的是单芳,而不是单婷的影子。”
“我很确定,没有比现在更确定的时候。你姐姐在的时候,她就知晓。只是不说罢了!但单芳,我觉得现在挺好,相敬如宾。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
听到林山这话的单芳,无比郑重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两个都快迈入暮年的男女,在今晚终于放下了执念。也许在心底,还有着这样那样的私念,可放下了就是放下了。
最好的爱不是曾经拥有,而是一直拥有……
就像那一年,沪市某大学内的图书馆里。才华横溢的男子,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时,便明白什么叫‘一见钟情’般,他们的爱从未离开……
就像林山说的那样,他爱的不是单婷的影子;其实那些年,单婷一直都是单芳的影子!
……
恢复行动后,没有移动半步的肖战,就这样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直至坦克凑到了他面前,喊了声:“头,你没事吧!”他才从失神中恢复过来。
“没有比这更霸气无匹的事情了。”
倾听着自家班长这句话的坦克,同样望向那一具具的死尸,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也只有真正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这份‘霸气’。
让你停,你必须停;让你俯首,你必须俯首。即便是天,即使是地,也不能违背我意愿。
“以无情化大爱——太上忘情!”直至这个时候,肖战知晓林山的‘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