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阳光明媚时,江成焕开始后悔。
他惭愧,这是怯懦,是无能……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人的想法往往自相矛盾,很多时候,对人生的理解,对社会的看法,无法自圆其说,都是自欺欺人。他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一定改变了,但是,他还是决计去找马凯丽,这是必须。他搞不清楚此时的马凯丽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甚至,他觉着跟宁小丽有几分牵扯。那是后话,他首先要搞清楚这个被附身的女人现在究竟怎样了,还有那个牛氏,那个只有魂魄的,没有身体的女人,是不是还在马凯丽体内,若是不在她体内,又去了哪儿,他必须把这些都搞搞清楚。
徒步走了一段路,才发觉这不是个事情,必须找辆车子代步。然而,四下一望,周遭并没见一辆熟悉的便车,便要打的,他招了招手,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嘎然停下。他拉开后车门,一屁股坐在后排坐下,待身子坐稳当,便低下头只顾啃手上剩下的包子。
“去哪儿?”
忽然,车前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江成焕一楞,这才意识到驾驶员是个女的,并且,声音挺悦耳好听,从司机微微偏过来的鬓角青丝,还有洁白如脂一般的肤色上看,应该是挺年轻的女人,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这个女人的身上来。
“噢,去……”他信心满满,回应女驾驶员的问话,但话到嘴巴边上时,才发觉不知去向,一时语塞。
是的,是去马凯丽那儿,可是,马凯丽在哪儿呢,显然,没有一个确切的地儿,总不能径直跑去她家里寻找吧,即使是在外面约会,总得有个地儿吧。
咳,这个糊涂劲儿。
司机静静地候着,到了前面一个转变的路口时,见他仍没有回应,便好奇地扭转过头来对着身后的江成焕抬高嗓门嚷了一嗓子道,“咦,你、你究竟要去……”
“咣……”
话音未落,江成焕耳旁顿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与此同时,整个人似乎上下颠倒了过来,天旋地转,不知东南西北。
“啊……”
他惊叫了一声,接着,便是昏天黑地不知究竟。
咦,这是怎么了,怎么啦?
江成焕慌乱地抓狂着,但似乎不得要领,他完全处于一种无序的黑暗状态之中。
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黑咕隆咚的一点看不见啊?他吼叫了起来,似乎竭尽全力,却根本没有一点声音。隐约中,觉着独自行走在漫无尽头犹如隧道一般的狭小空间里一直向前。虽然黑暗,却又分明看得清楚眼前的一切。他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着,不断地往前走着,啊不,是漂移着,一直漂移着,似乎永无尽头。他下意识地伸了伸双手,似乎是要确认一下方位,却触及不到想像中的边缘。
他开始恐惧,滋生可怕的心境。
这里貌似隧道,可以任意延伸,随意行走,但显然不是隧道,这种体验同平常截然不同。
“难道是时空隧道嘛……”忽然,他脑海中闪现一个现代化的词汇来,“究竟是在哪儿啊,我死了嘛?”
江成焕根本无法判断眼前的一切,渐渐地,他安静下来,此时,他感觉不到害怕,只是觉着不可思议,乘坐出租车子,一切都是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哇……”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嘶叫,吓了江成焕一大跳,他猛地一个转身,在一个无法确认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在漂移,“你、你还我车子,赔我车子……”
声音越来越近,那个影子同样越来越近。
“赔你车子,赔你什么车子?”
江成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朝那个发出声音的方向问了一句。
说话间,那身影飘然而至。
“你赔我的车子,我的车子坏了,都是你害的。”
江成焕终于看清楚了,那个身影太像那个出租车女司机,他想进一步确认一下,但怎么也看不清楚,总觉着在即将要看清楚的时候又模糊了。
忽然间,那个黑影亮了一下,轮廓越发清楚起来。终于,他看清了模样,果然是那个出租车女司机。
对啊,自己刚刚不是乘坐在出租车里嘛,这个女人不是那个出租车司机嘛,怎么现在……这是怎么了,怎么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车子又怎么了,干吗要我赔偿呢,一种莫明的恐惧袭击着江成焕。
直至这时候,他才完全看清楚了女司机的脸。
那是一张完全变了形的脸,头颅上正流淌着血,显然受了重伤。是一张太可怕的脸,啊呀,我地妈……
江成焕的反应显然慢了半拍,他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他连想都没有想一下,准备朝一个方向逃离去,他疯狂地往前跑,啊不,是漂移,他不顾一切地往前漂移,突然,似乎一脚踩空。
“啊……”
江成焕失控地大声尖叫了起来。
“你醒啦?”
江成焕猛地睁开双眼,刚才有人在问他,他听到了声音,却怎么也反应不过来,只顾着双手抱着头叫嚷道,“啊哟,我的头好痛噢,好痛!”
“医生,医生快来啊……”
有人大声地喊着医生。
江成焕一惊,瞪大了眼睛,朝发出声音的一边望了过去,这才发觉隔壁病床上有一个中年男人正盯着自己,跟自己说话,且大声地喊着医生。
“我这是怎么啦,”他专注地盯着隔壁床上的男人,“啊,你遭遇了车祸?”
他看到那个男人半空中悬着一条打满石膏的腿。
“是啊,车祸。你比我幸运,身上的零部件完好无损。人醒过来了,应该就没有大碍。”
那男人近乎是调侃的语气,但江成焕没有这个心情,他的心境仍处在四面楚歌的可怕黑暗中。他赶紧四下里瞅了瞅,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上,把全身摸了个遍,咦,完好着。他这才有心思把目光朝向那个中年男人细瞧了一下,“我、我也发生了车祸嘛?”
“刚才,你在说梦话呢。”那人告诉江成焕道,但显然答非所问。
“说梦话,说些什么了?”
“胡言乱语,听不清楚。”
“我怎么会出车祸的呢?”
江成焕好奇地补充了一句。
“你问谁,问我嘛,你自己的事情,你都搞不清楚,我又问谁去啊?我看你,脑子真是糊涂了。”
江成焕收敛了表情,显然,他感觉到了自己是在问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