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贾玳一行今日傍晚,便要到江宁了,林如海和甄应嘉已是闹翻,自然不好在仰头楼再住下去,
携了妻女,坐上马车,便往朱雀大街的贾家老宅赶去,
一边帮衬招待前来吊丧的亲友,一边等贾玳,商量要事。
毕竟,林如海也是听说了,贾玳南下,是带了骑兵跟随的。
有他相助,又背靠贾家东西两府,扬州盐商定是不敢怠慢,老实把盐税补齐,同意增加摊派!
只是,林如海这么想,怕是注定要失望了。
开篇就说了,贾玳惯是不喜欢,以读书人自居的儒生!
更不喜欢,林如海这等高攀贾家的凤凰男!
更何况,林如海自以为聪明,还把贾家的男人都当成傻子,供他驱使,
甘心做垫脚石,帮助他身居高位,实现林如海自认为的儒家政治理想,复兴林家。
想拿谷梁学派的那套腐朽思想,拿捏贾玳?
何其可笑!
贾玳可是个武夫,又天生神力,行事做人,只相信实力二字!
小人的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就是个屁!
再说了,贾玳是宁国府的,甄家乃是宁国府的姻亲(贾敬娶的便是江南甄家大小姐——甄雪琴),
关系较之荣国府的姻亲——林如海,两家关系更进。
就算帮亲不帮理,贾玳应该帮的也该是甄家啊!
可叹啊,腐儒的脑子就是不开窍,活该他林家被泰康帝玩弄的断子绝孙!
还说什么诗礼簪缨之族,百年书香世家?
简直愚昧无知,对权利斗争的残酷性,一点都不了解!
林如海要走,甄应嘉自是不好强留,反正他已占尽了优势,拿下或是赶走泰康帝的棋子,
全取江南盐利,不过早晚的事,不必急在这几日。
将林如海一家送出仰天楼,目送离开,甄应嘉正要回转,一个小小的身影,却是将他撞的一个趔趄。
接着便是一声惊天哀嚎,如杜鹃滴血,好不教人哀伤,“林妹妹,等等我呀,不要走!”
“不要走啊!”
“留下我一个孤鬼在这里,如何活呀!”
“我还不如跟你去了!”
“……”
远远望着林家的马车,飞奔而去,甄宝玉再也憋不住,脱开甄夫人温暖的怀抱,失魂落魄地跑出仰头楼,
踉跄到大街上,跟在马车后边追赶,好像只有这样,他便能多和这个刚认识的,
神仙一般的林妹妹,多待一会儿,哪怕,面对面看着,不说话,也好啊!
“我的儿!”
甄夫人眼泪簌簌的,深恐儿子出了意外,风一般飞奔而出,把个双眼无神的甄宝玉,死死搂在怀里。
心底却是恨极了林黛玉,小小年纪便生的这般狐媚,把个好好的宝玉,引逗成这样。
难怪看着身子不好,病怏怏的,跟她母亲一样,不积阴鸷的短命鬼!
甄夫人却是忘了,刚才,贾敏犯病时,她也曾心疼过,不忍过。
亲疏有别,说的应该便是这般吧?
“逆子!”
“来人啊,快拿棍子来,把这个逆子,给我绑了,”
“今天,我要打死他,看谁赶阻拦!”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我甄应嘉只当没他这个儿子,”
“打死了,大家干净!”
“……”
甄家母子深情,大街上,相拥而泣,没把甄应嘉感动,反而惹得雷霆大怒。
甄应嘉一面使唤心腹小厮——李槐,拿下甄宝玉,一面推开甄夫人,操起拳头粗的棍子,
“啪”“啪”“啪”,死命地打在甄宝玉的屁股上,没一会儿,雪白的下襟,便被鲜红的血迹染红,
甄宝玉爬在长凳上,脸色煞白,嘴里直喊疼,旋即被破抹布堵上了,哀嚎不出声。
哼哼唧唧了一会儿,甄宝玉脑袋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把个甄夫人几乎心疼死,一面令贴身女婢清凤,去里边请甄老夫人来救,
一面跪行上前,涕泪横流,使命拉着甄应嘉手里的木棒,拖延时间。
“老爷!便是教训儿子,您只管说教便是,”
“可怜,我已是五十多的人了,如今只剩了这一个独苗,”
“何苦这般下死手,打死她,岂不是要绝我的命!”
说着,甄夫人趴在甄宝玉的身上,大声痛哭,以柔弱之身挡之,甄应嘉自是不好行刑,
“唉!”
重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甄宝玉一眼,便丢了木棍,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生闷气。
“若是你大哥还在,便是打死一百个你了,我也不可惜,可怜我的珠儿啊……”
甄应嘉听了,更是气闷,他的嫡长子——甄珠,从小好学,被他逼着靠科举,实现当初的梦想,
只是,甄应嘉逼的太狠,小小年纪的甄珠,废寝忘食,头悬梁锥刺股,刻苦攻读,
终于,十六岁那年,江宁县放榜,他中了秀才,第六名。
但,甄珠看榜归来的当天夜里,便病倒了,不几天,药石无救,一病呜呼。
是以,甄夫人一说到甄珠,甄应嘉便想到了过往,老泪纵横,伤感不已。
“你打他?先打死我!”
甄老夫人得报,只披了件貂皮大氅,杵着御赐鎏金凤头拐杖,由两个贴身大丫鬟扶着,颤颤巍巍而来。
也不看甄宝玉如何了,矛头直指甄应嘉,斥责他教子无方。
“当初你也是这般,你父亲是怎么教你的?”
“也是这般下死手打!?”
“打死了宝玉,你能讨到好?”
“我看,你是厌弃我们娘俩!”
“既如此,老婆子不碍你的眼,明天,我带了他回神京老家去,给你腾地方!”
言毕,甄老夫人来到甄宝玉身边,俯身查看伤势,一面命人抬进去,一面又派人去请,江宁城中最好的大夫来瞧。
“母亲,儿子再也不打他了!”
甄老太太回神京?
这不是明摆着说甄应嘉不孝,若是太上皇知道了,岂不是要了他的老命?!
甄应嘉立刻跪地求饶,从此撩开手,不敢下手教训甄宝玉。
倒教甄宝玉称了心,越发地胆大起来,比之前,更坏了十倍不止。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的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哪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时光,于国于家无望。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孝无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