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玹又提了一次成婚,温归姝坐在他温热而坚实的怀中,还能听到他清晰而沉重的心跳声。
“你……很想成婚吗?”温归姝缓缓问道。
“愿为双飞鸿,百岁不相离。”邵玹说道,“也唯有此,我才能光明正大地与你站在一起。”
邵玹收拢手臂,怀中的温软好似春水柔脆,他生怕自己用力就会揉碎了她。
他虽不介意日日夜里翻墙相见,但他还是觉得颇为憋屈。
温归姝抓住邵玹的衣袖,拥挤的衣柜里他们二人如此紧密无间,她仰头时披帛滑落,她借着昏暗的烛光看着男人的侧脸,硬朗锋利的下颚线干净利落,高挺鼻梁与力挺的眉眼潜藏着攻击性与侵略性。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副模样的他,一双冷冽威严的凤眸却炽热而温柔,长而密的睫毛半耷,显得愈发深情而认真。
温归姝觉得自己发烫的脸颊还没有冷下去,反而更加严重了。
她喜欢邵玹的眼睛,更喜欢他如此看她的样子。
她的心跳亦如擂鼓,她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是苛刻的,对于邵玹而言,甚至是无法理解的。
但他还是愿意给她时间。
也许成个婚……也不是不可一试?
“归姝,你可愿意与我成婚?”邵玹再次问道,他想要有名有份,想要光明正大,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王妃是温归姝。
“成婚也不是不可以……”温归姝避开邵玹的视线,抓住他衣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拢,她的声音细如蚊蝇,但邵玹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我不喜欢冬天,且能春日再成婚?”
温归姝不喜欢冬日,冬日太冷了,无花无草,寒风烈烈。
若是要成婚,她要等到春日,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上好的日头温暖明亮,届时江州亲人已到,她便总觉得要圆满不少。
邵玹听到这话浑身一紧,他的双臂猛然抬起将温归姝从衣柜中抱了出来,披帛已滑落到了温归姝的锁骨之上,温归姝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差点没惊呼出声。
温归姝捂住嘴看向邵玹,只见此时男人面色涨红,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眸明亮得吓人,他所有的喜悦如猛兽出笼般不再掩饰,眼底的灼色好似要将温归姝整个人拆吞入腹。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呀……”温归姝连忙说道,虽说这是她头一次被这般公主抱,可是邵玹的身量太高,这样的离地距离还是让她有些许招架不住。
“你说的可是真的?”邵玹有些激动地问道,在温归姝的面前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失态过多少次了,索性也懒得再克制。
温归姝蜷了蜷双膝,邵玹的臂膀稳健有力,其实并不会让温归姝感觉到不适,可是这样被他抱着温归姝总是有种再也逃不掉的感觉:“我都说了,还能骗你不成……”
“你骗我也不成,这话我已经记住了!”邵玹说罢,又朝着温归姝的脸颊狠狠亲了一口,“等到时局稳定,我一定会请旨赐婚的……你说春日成婚也好,夏时成婚也好,都听你的。”
温归姝还是第一次看到邵玹笑得如此放肆的样子,轻颤的肩膀,起伏的胸膛,凤眸里氤氲而起的笑意,都让温归姝觉得陌生却又可爱,多了些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细细算来,邵玹也不过二十出头罢了,只是他身上的担子太重,经历太多,才让他看上去那般威严而不可冒犯,气势骇人。
温归姝也忍不住勾起嘴角,看着邵玹一起笑了起来。
两人情浓意浓,屋外的杏春和丹春早已羞红了耳根。
丹春回头看着屋内窗纸上映出的人影哈了哈手说道:“这怕是不合礼数吧……咱们小姐要是受欺负了怎么办?”
“收起你的担心吧,怕是没多久咱们还要多位新主子了。”杏春说道,她比丹春年长,自然也看得比丹春透彻,邵玹与温归姝的笑声甜得跟蜜似的,怕是好事将近。
“什么新主子?”丹春问道,“该不会真是恭王吧……完了完了,难不成小姐不回江州了?”
杏春摇了摇头笑而不语,只是看着月色与日晷估摸着进去提醒温归姝与邵玹的时间……
——
另一边,温归岚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是真的有些后悔口出狂言了。
她本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可是不曾想自己会被带到这种地方来,光是路过审讯房时听到的惨叫声、嗅到的血腥味,就足够让她双腿发软、脸色惨白。
牢狱阴暗潮湿,地上的草垫都堆积着厚厚的污垢,温归岚忍着恶心与惊惧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一只老鼠猛然从她的脚边窜过,温归岚颤抖着大喊,尖利的嗓子破了音。
“够了,够了,再嚷嚷你怕是真不想要了你的小命!”这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温归岚看过去,入目是一身形中等、模样平庸的瘦弱男子,他虽穿着狱卒的衣服,但走路动作和面容声音,更像是宫中的宦官。
温归岚吞了一口口水,脊背抵着脏污的墙壁不敢擅言。
见人安静了,高全才抚了抚衣袖开了口:“听说安阳侯府的姜世子轻薄了你,你可有证据?”
温归岚虽不明所以,但见此人高傲的样子也不敢在此处耍自己的脾气,于是颤巍巍地说道:“姜世子身上有我的抓痕,约莫……约莫在左边锁骨下方……虽过了几日……但,但应当是还能瞧见……”
“还有什么吗?”高全继续问道。
“旁的……旁的就没什么了……”温归岚说道,她那日本想着大声呼喊引人过来,却不曾路过那湖水时被贼人所伤,压根没机会引来人还差点没了小命。
高全听完这些话思索了片刻,随后对着温归岚说道:“被贼人所伤时,你可瞧见了那刺客的样子?”
温归岚不知为何又扯到了刺客上,可惜她是真没看到那人的模样。
温归岚摇了摇头,这会儿乖巧实诚的样子倒是不曾在文信侯府出现过的。
高全看着温归岚这女子虽有几分疯癫,但也没到那般不沟通的地步,他的眉眼一吊招了招手,便有一狱卒递上来了一卷画轴。
高全悠悠地打开画轴说道:“你可记住了,这就是那刺客的脸。”
温归岚有些茫然地看过去,隔着铁栏在昏暗的烛光下她几乎看不清那画上是什么,也不知道高全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你若是想安生地活下去,甚至嫁给安阳世子,我说的每一句话你最好都听清楚了……”高全捏着兰花指说道,一句“嫁给安阳世子”就足以让温归岚不在乎旁的任何东西了……
——
琼花楼,贵厅。
温归姝一身白色云丝长裙,薄雾青色烟纱外裳绣着大朵大朵的缠枝团花,腰间束着一根墨绿色织锦攒珠缎带,细密的珍珠点缀其间泛着莹白的光泽。
长发挽在脑后,发间插着水玉兰花簪子和珍珠流苏步摇,腰身细软,坐姿慵懒,眉眼中虽带着几分病态但衬得整个人愈发如玉般易碎不凡,不似真人。
温归姝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温热的茶盏壁,正等着姜霏的到来。
琼花楼的小厮早已上好了茶点,其中有一道芙蓉甘露酥是她不曾见过的样式,说是琼花楼的新品,她正好赶上试吃了。
温归姝尝了尝没想到分外喜欢,就好似按照她的口味量身定制的般,不一会儿就吃了个干净。
嘎吱。
贵厅的门被推开,温归姝总算看到了今日想等的人——姜霏。
姜霏仍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乌发如漆,肌肤雪白,只是淡漠的神情和冰冷的眼眸让她看上去极为不好接近。
说来也怪,今日姜霏的婢女好似也想跟进贵厅内,但却被姜霏冷着脸挡了出去,两人瞧着颇有几分对立的姿态。
落了座,温归姝先给姜霏看了茶,今日是她邀约得姜霏,一方面是因着温归岚的事给姜家道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看看姜霏可还好。
“怎么了,你瞧着憔悴了不少?”温归姝问道,凑近了她才发现姜霏眼底的乌青,显然是这几日都不曾好睡。
姜霏喝了一口茶,眉眼间都是化不开的愁绪:“我本该是与明赫成婚的,如今倒好,万般事理不清还乱。”
“温归岚被带入了大理寺,我们文信侯府是不准备再做什么,她做出这等荒唐事来污蔑你哥哥,都要怪我们文信侯府管教不严,若是她能好好从大理寺出来,我们定会给个交代……只是我叔伯的性子,你也知道一二,他若是拎的清,也不会出现那样的事了。”温归姝没接姜霏的话,反而说起温归岚来。
姜霏自然知道这事牵连不到温归姝身上来,姜霁当时受了算计也和姜霓脱不开干系,若非姜霓与温归岚走得近,温归岚也不可能知道姜霁的喜好、行动轨迹,只是姜霓也没料到会有这种事情。
“这事我知道的,只是也不知大理寺把温归岚抓走是要做什么……如今外面流言传的荒唐,我哥哥也是焦头烂额,我母亲都想为我哥哥定下正经婚事来挡了此事,只是我哥哥不允。”姜霏说道。
贞敏郡主的确有心为姜霁定下婚约,她有一手帕交,其女爱慕姜霁良久,自始至终都相信姜霁的为人不在乎流言蜚语。
若是能定下此女,也能堵住一些流言。
只是姜霏也知道,姜霁的心在温归姝身上,所以此事断断不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