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温归姝瞧着这丽妃就觉得颇具喜感。
没等景贵妃宽恕,大公主便匆匆赶到了,往日里温归姝记忆里的大公主都是“大路朝天、我走中间”的样子,这会儿到了景贵妃面前她倒是乖顺了许多,半个身子挡在丽妃面前,比丽妃更像个母亲。
“景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儿臣的母妃今早起来便有些偏头痛,这会儿还有未痊愈,还望景贵妃娘娘见谅。”大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丽妃一眼,丽妃跟个鹌鹑似的没吭声。
对着这位大公主,景贵妃没什么好说的,只睨了她一眼道:“若是头痛就不又在必参加了宫宴了,宫宴上可没个太医能治病。”
景贵妃虽瞧不上这没脑子的丽妃,但也没明说将人赶走,待景贵妃待着温归姝走后,大公主便忍不住斥责道:“你可是忘了今日有正事要说?又在这说什么胡话?”
丽妃缩了缩脖颈,这女儿越长大她越是拿捏不住了,只能动了动嘴唇说道:“本宫记得……要为琬儿请婚……这事本宫怎么会忘呢?”
“你记得最好,可莫要耽误了大事。”大公主说道。
她那倒霉妹妹生下来就比别人做什么都慢半拍,后来不光容貌不显还有口吃之症,皇室之中有一个康王就足够让宣明帝遭人诟病,又来了个二公主,饶是宣明帝表面一派仁慈和蔼,实际上对二公主不闻不问。
不仅如此,连带着她母妃都被冷落了好几年。
若说几位皇兄的婚事是宣明帝有意缓和,那二公主宣明帝是真的自始至终都没有在乎过。
如今二公主到了年岁,这位驸马也是大公主为她相看过的,选的是张少傅的嫡次子,这位张公子模样省得俊秀,性格有些内向,虽学识能力不显,但是个善良重礼之人。
张少傅为人刚正不阿,最是忠君爱国、死板守礼,从前教导诸位皇子皇女时,二公主再不受宠他也是恭恭敬敬地捧着,不见有半分不敬。
二公主就算有所缺陷,嫁过去也不会受半分委屈。
大公主觉得这桩婚事甚好,便想借着今日向宣明帝提一提。
她也不是无的放矢,听说今日敬妃与容婕妤都想为自己的儿子讨个正妃,她不当出头鸟,却也能搭个顺风。
何乐而不为?
丽妃生得漂亮但无能愚蠢,她们母家又不显赫,如此一来也只有她能为二公主谋划了。
“不过这张太傅……门第是不是有些低了?”偏偏丽妃还敢挑三拣四。
大公主的丹凤眼半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也不看看你那二女儿有什么出色的地方?父皇每次来宫中可有问过琬儿半句?你也从不知为琬儿谋划……”
丽妃心虚地看了一眼大公主,连忙软了下来:“本宫知道了,知道了……那不是你父皇不喜琬儿,本宫也不好扫兴……”
大公主翻了个白眼,不愿再与丽妃多说一句。
大公主与丽妃说话间,泰光殿的议事也于黄昏之时结束,丝竹乐鼓声起,男眷也入了昭华宫中,只不过今日能参加宫闱宴的男眷多是皇室宗亲。
要说最打眼的还得是几位王爷。
邵玹不必说,没了贤王挡在他之前,他已然成了皇子之首,面对诸人的打量,他没有半分怯懦。
反而他的视线扫过去,不少人都低头垂目不敢与之对视。
邵玹其后是安王,安王在朝中领的是闲职,泰光殿议事这种活动显然不是他的长项,这会儿子早已哈欠连天,眼眸中都起了水色。
唯有看到了宫宴上翩翩起舞的美人之时,才多了几分亮色。
康王坐在轮椅上,面上没多少喜色,宫灯晃动的红光打在他苍白削瘦的脸上倒是显得更加阴郁渗人。
不过有意思的,推着康王赴宴之人是邵赫——今儿才上了玉牒的瑞王,按理来说这等小事哪里需要邵赫亲自动手,可康王时不时回头看着邵赫微微一笑,康王这样开怀主动的样子也属实少见。
可见邵赫还是有两分收拢人心的本事。
待宣明帝一到,温归姝也不好再凑到景贵妃身边,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李嬷嬷顺势就将她安排到了邵玹旁桌。
这样一来,她的位置倒是与诸位皇子颇为相近,正对面的便是安王与邵赫,康王则随敬妃坐在了一处。
温归姝刚刚落座,耳边就响起了邵玹的话:“今日的归姝,甚美。”
温归姝偏头,便看到邵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许是她今日穿的妍丽,他的瞳孔之中映出来的也是暖色的她,倒是显得他的凤眸似是染上醉意,朦胧而轻柔。
“你这样说,好似我只有今日好看。”温归姝抿了抿嘴,杏眸却多了些许的笑意。
温归姝这一点点的小脾气,对于邵玹来说更像是撒娇,若非此处是宫宴,邵玹当真想将人搂入怀中好生亲吻一番。
这个念头起来,邵玹便有些收不住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收拢又展开,总觉得掌心空荡荡的,没个安定之法。
“哎,皇兄真是艳福不浅。”坐在对面的安王忍不住感叹道,依着他对美色的鉴赏,这温家小姐绝对算得上一等一的美人,不光美,瞧着也是个温软乖顺、善解人意的。
他就想娶个善解人意的女子为王妃啊。
可惜,这温小姐眼神不好,就这么跟着这尊煞神搅在了一起,活活断了自己的姻缘啊。
邵赫没有接话,他端起杯盏轻抿了一下,视线却始终无法从邵玹与温归姝二人身上移开。
恭王,如此凶残不仁之人,如何能得她的欢喜呢?
邵赫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温归姝喜欢的会是恭王这样的人。
他也想不通,恭王这样的人也能得到旁人的真心喜欢。
喉间传来烈酒的涩意,邵赫这才发现他饮的是酒而非茶水,他病体未愈,这一下被刺激得脸颊通红,喉咙也如火焰灼烧般疼。
邵赫剧烈地咳嗽起来,衣领上都染湿了水渍,当真是狼狈不堪。
邵赫的举动也让宴席静了一刻,安王皱着眉头躲远了几分,那避嫌的举动倒是让邵赫愈发难堪。
“怎么了?”宣明帝开口问道,景贵妃的视线也悠悠地看了下来。
今日的宫宴是景贵妃主持的,他桌上的酒水不知是景贵妃故意为之,还是宫人的无意忽视,但邵赫知道,此时不是踩景贵妃面子的时候,于是只能自己咬牙忍下此事:“是儿臣没注意,饮茶时急了些……”
“你身子还没好全,怎么还这么不小心?来人,朕桌上这盘山珍长寿羹赐给瑞王,这最是养胃了……”宣明帝说完顿了顿,又添了句道,“这道凤尾鱼翅送到恭王桌上,你最喜辣,想来定合你口味!”
得了赏赐,邵玹与邵赫都起身行礼以谢恩赐。
可是邵玹的眼底却没多少喜色,这样的手段像极了从前宣明帝对他和贤王的样子。
不论什么赏赐,有他总有贤王,有贤王总有他。
“皇上这可有些厚此薄彼了,皇上光疼着恭王、瑞王,可是把安王也忘了?”这时,一道颇为甜美的声音传来,只见开口之人是容婕妤。
“你可看看他都多胖了,还要向朕讨吃的?”宣明帝虽是带着几分责备,可是开口时却是带着笑的,显然是开个玩笑。
突然被点名的安王嘴唇还沾着烧鹅油渍,听到这话连忙说道:“父皇,儿臣近来还是瘦了些的……”
温归姝听了这话一阵惊奇,不过她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安王到底哪儿瘦了。
“臣妾可不是为了讨口吃的……”容婕妤一面说着话,一面走出席面行礼道,“臣妾是想借着今日的宴,求皇上给安王赐个婚。安王向来没个正形,臣妾深感自责,思来想去觉得兴许多位王妃管束,能更见成效……便斗胆求到皇上您面前……”
“你既然如此开了口,想必心中已有人选?”宣明帝对容婕妤的话不算意外,先前高复光提那一嘴,他便已心中有数。
容婕妤面露喜色,连忙说道:“臣妾觉得的乐平侯家嫡次女不错,与安王甚为相配。”
容婕妤高兴了,安王却不高兴了,那乐平侯家嫡次女可是生得平平无奇,从容貌到身段没有半分出彩,而且听说还是个善妒霸道之人,这样的人迎入府中他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可怎么办?
不成,不成。
安王想拒绝此事,可是他不似邵玹得宠,根本不敢贸然反驳。
宣明帝又好似很是满意容婕妤的选择,当下就定了这门婚事。
安王顿时面如死灰,整个人连谢礼都是蔫蔫的。
容婕妤开了口,敬妃也顺势而为,宣明帝亦是应下。
大公主看今日宣明帝如此好说话,便连忙用眼神催促着丽妃将事情办妥,得了信的丽妃也悠悠起身,只是没等她开口,高全面色凝重地凑到宣明帝身边俯身说了句话。
宣明帝顿时脸色大变,脸上再无喜色。
这一番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又无所适从,丽妃尴尬地站着,也不知该不该开口。
宣明帝并没有在意丽妃,反而先行一步离了席,似乎出了什么急事。
温归姝看着突然静下来的宫宴,也有些迷茫,困惑之时她下意识地就看向了邵玹,只见邵玹用唇语说了两个字“北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