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归姝的脾气算是好的,可是这会儿回过神来胸膛也燃起了一股怒火,她看向马下的那名北丹的女子眼中满是冷意,若是邵玹不在此处,她是打算直接要了她的命吗?
朗朗乾坤之下,这般行事,当真是疯狂。
温归姝估摸着眼前之人的身份,又看了眼她身侧唯唯诺诺的安王,顿时就明白了眼前之人应当就是从北丹来的那位北丹公主。
“射头不准?”邵玹说道,他看了一眼福宁眼中的那只鸽子,福宁心领神会地将鸽子上的箭矢拔了下来,血珠随着鸽子的翅膀扑腾飞溅,染红了福宁的衣袖。
邵玹接过那箭矢,看着上面北丹制造的工艺转而接着说道:“北丹的良弓精箭果然名不虚传,你拿此事用来打猎,还当真是舍得。”
金阿妍没想到眼前这位看着凶煞的恭王竟没计较她出手欲伤他王妃之事,反而对她的弓箭箭矢感兴趣,她又看了一眼邵玹怀中那如菟丝花般柔弱不堪的女子,心想梁宣还当真是将女子只视为玩物啊,顿时她看向温归姝的视线轻蔑更甚:“我身为北丹公主,用这些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这种东西北丹遍地都是,有何稀奇?”
邵玹与温归姝听了这话都面色一沉,北丹虽国土面积比梁宣更广,可是实际人口还比梁宣少一些,北丹能立足靠得就是“尚武”,靠得就是这些军工武器、强悍铁骑。
兵哪怕不够出色,手中的武器足够好用、足够杀伤力大,便能弥补不足。
邵玹对北丹知道的还算清楚,所以金阿妍的夸大之词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略显粗糙的指腹掠过箭矢上来自那只白鸽的血迹,金阿妍瞧见他那擦拭血迹的动作也有些不解,然而没等金阿妍说话,邵玹先开口了:“既然如此,此物不如借于本王一用?本王倒是还没亲手用过北丹的箭矢。”
这话一出,金阿妍这才突然想到眼前的男人可是以一己之力将西戎打得快灭族的战神,北丹的工艺落在他的手中若是被复刻出来了还得了?
北丹与梁宣数十年不曾起战事,梁宣自不知道北丹的军工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
这次入京带这些东西也是为了震慑,而非直接拱手让出去。
金阿妍刹那间有些后悔今日一时兴起就带着北丹的东西出门炫耀了,然而刚刚她又说过北丹不缺这些东西,这会儿若是拒绝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邵玹看着金阿妍变化莫测的神情,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别急,本王也没说不还给你。”
福宁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了一副长弓抵到了邵玹的手中,安王看着面带笑意的邵玹心中警铃大作,他可没忘记小时候他因为对景贵妃出言不逊而被邵玹摁着打得屁股开花的样子,那个时候邵玹就是这样一副神情。
“二皇兄!有话好好说,倒也不用拿起这种东西吧?”安王胖乎乎的手来回招呼,金阿妍还不知道邵玹要做什么,她只看到眼前的男人竟然环着怀中的女子让她把双手搭在了弓箭之上现场教导起她怎么拉弓射箭来了。
温归姝身量娇小,邵玹则生得更像北丹人的体格,那副长弓也显然不是女子能够控制的尺寸,温归姝握在手中颇为吃力,可是好在有邵玹的手带着她。
那只属于北丹的箭矢被搭在弓弦之上,温归姝被邵玹的手带动拉弓时从小臂到大臂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待邵玹将箭矢指向金阿妍时,温归姝反而笑了——她身后的男人,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冷静又疯狂。
而如果说邵玹的疯与狠是外放的,那么温归姝则是内敛,她盯着顺着笔直的箭矢半眯起眼眸看向金阿妍,只见刚刚还高傲嚣张的女子此时眼中也浮现出了惊恐与恼怒。
“王爷,这箭矢比我想的要重。”
“北丹工艺,自然是不同于梁宣,今日你我二人得北丹公主的光,也有机会试一试。”
“那我还得谢谢北丹公主慷慨解囊了。”
安王看着邵玹做出这等姿势,而温归姝非但不阻拦还跟着邵玹一唱一和,他心中当真是慌了,连忙低声对金阿妍说道:“公主,不如你向我二皇兄道个歉吧。”
“你们这是何意?”金阿妍退后一步说道,“这就是你们梁宣的待客之道吗?”
负责保护金阿妍的诸位侍卫也连忙上前,有的甚至已刀剑出鞘寒光凛冽,安王见局势愈发不可控制,便想转过头去劝邵玹。
可是只见邵玹骑着的玄马猛然嘶鸣着提起前蹄,刺耳的尖叫声扰得北丹侍卫有片刻慌乱,而也正是这千钧一发至极邵玹带着温归姝的手松了弦,那只刚刚射向温归姝的箭以真正的破竹之势重新回到了北丹人里去。
只不过这次,箭矢是真的划破了金阿妍面纱的金绳,贴着她的侧脸留下了一条血痕,而后狠狠钉在了金阿妍身后的树上。
温归姝的手腕还被那弓弦震得有些手麻,她看着金阿妍面纱下的面容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惊艳,漂亮,当真是漂亮。
金阿妍也属于妖冶妩媚的美人,然而不同于如梦多情卑微的妩媚风尘,金阿妍则是冷艳高傲的蛇蝎美人类型,狭长眼眸充满危险与野性,而北丹公主的身份又让她无比高傲跋扈,叫人觉得难以征服。
只是现在,金阿妍捂着自己的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们大概谁也没想到邵玹真的会开弓放箭。
温归姝没等金阿妍反应,顺势朝着邵玹怀中一倒,柔着嗓子略带哭腔地说道:“呀,王爷,我的准头也不好,这可如何是好啊?不过......公主应当不会以这种小事怪我们吧?毕竟这箭矢也是公主自愿给我们的......北丹的工艺,当真名不虚传......”
安王已经被吓得两股战战了,他哆嗦着双腿看向树上的箭矢,只见那箭头已经全部没入树干之中,若是射在人的脑袋上只怕也能射个对穿。
而这样的箭矢,就在刚刚擦着他的肩头而过。
“二皇兄!”安王都快要哭了,“你,你.......”
“箭术切磋,总是会有意外的。本王素闻北丹人爽朗大气,想来公主是不会在意的。不过本王的王妃素来胆小怕事,这会儿只怕也被吓坏了,本王就先行一步了。”邵玹说道。
而温归姝也用手微微挡住小脸,肩膀一抽一抽好似真的被吓坏了,她模样生得本就柔弱温软,这会这副做派更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谁能将她和刚刚那助纣为虐之人联系在一起呢?
邵玹将弓箭随手扔在了地上,转而骑着马就离开了此处,待金阿妍反应过来时哪里还寻得到邵玹的身影:“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脸可有事?”
可是这会儿她也顾不上邵玹与温归姝了,金阿妍感受着脸上的刺痛,失态地唤着婢女的名字,有擅医术的婢女连忙上前查看,好在伤口不深,只不过若是想恢复如初也得些时日了。
安王虽喜爱美人,可是更惜命,这会儿金阿妍受了伤按照往常他定已撅着腚上前驱寒温问暖,只恨不得自己替美人受这罪孽。
可是见识了金阿妍的疯狂,又见识了邵玹与温归姝的可怕,他这会儿只想撅着腚滚回府去再不出门一步,他都不敢想此事传出去朝堂内外、梁宣北丹又会掀起何种风波。
他的二皇兄,当真是他的好二皇兄啊!
安王欲哭无泪,转而又看到了金阿妍略显狰狞的面容:“这便是你们梁宣的待客之道吗?好,好,好......”
——
温归姝窝在邵玹怀中揉着手腕与掌心,她的脸颊还红扑扑的,不过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玄马提蹄跳跃之时,温归姝只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都飙到了极限,直到现在都让她心脏狂跳。
“害怕吗?”邵玹问道,他的眼底满是笑意。
最初金阿妍朝他们二人射箭时,邵玹当真是暴怒了,心底的嗜血之意疯狂翻涌,他当真有种想把金阿妍的头拧下来的冲动;然而这会儿,他抱着温归姝又有种小时候做了坏事又逃脱了惩罚的窃喜感觉。
尤其是他看到温归姝眼中的兴奋时,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燃烧。
他们是同一类人,邵玹从第一次见到温归姝就知道。
“不过今日我们这般行事,可会有什么影响?”待心绪平复了些,温归姝忍不住说道。
“你做的很好,不会有事。”邵玹说道,温归姝与他的配合,已经够了,“北丹的锐气,早就该搓一搓了,你放心,一切我皆有准备。”
“好。”温归姝将手覆在邵玹握着缰绳的手之上,紧贴着男人胸膛的后背让她觉得无比温暖与安心,“不过北丹怎么还送了位公主过来呢?”
这些年,北丹从来都是从梁宣要走公主和亲,并没有送公主来过梁宣。
而小说原剧情里根本也就没有出现北丹公主这一人物。
“许是又有什么计谋吧。”邵玹说道,“这些日子我会多派些人保护你,若是无事尽量少出府门。”
“我明白的。”温归姝应道,这位北丹公主瞧着就是不好惹的,出了这事,她也还是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