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老君抬头一看见是锦娘,浑身一哆嗦。那张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老脸,竟然带上了几分拘谨和害羞。
“您、您怎么来啦?”语气战战兢兢,充满疑惑。
“来找你打听点事儿,没打扰你炼丹?”
锦娘四下里看看,发现没什么坐的地方,索性撩开衣摆盘膝坐在地上,问道。
太上老君看起来对她十分恭敬,非但不觉得她这般行为肆意妄为,反而配合得也席地而坐,口中说着照顾不周,请她随意提问。
锦娘来兜率宫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打听晏如的来历。
太上老君一听是为了这个,心下有些犯难。
“这傻孩子可是在地府闯祸了?若是她闯了祸,我这里先代她给您赔个不是,这孩子从小在山上长大,没什么为人处事的经验,做起事来笨手笨脚的,请您千万多多见谅,别跟个小孩子计较。”
回护之意十分明显。
锦娘见他如此,心下明白,晏如的来历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如此遮遮掩掩不肯说实话,不由更加好奇,这丫头莫非是哪家的后生晚辈?
“她没闯祸,你也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打听清楚她的来历,你只要告诉我他来自何方。”
太上老君沉吟片刻,想了又想才答道:“她原是我一个朋友家里的后生晚辈,为人实在是不开窍,那朋友托到我这里,我跟秦广王有些交情,于是便把她安排到了地府,去长长见识。”
“我答应了那位朋友,不能泄露他的身份,不方便多说,但是,您若是担心她身份上有什么不妥,那大可不必。”
这就是说晏如的来历虽然不方便明说,但是太上老君是打了包票的,绝对没有负面问题。
他嘴巴紧得很,态度坚决。太上老君出了名的为人诚恳,对朋友仗义,既然答应了不说,便是道祖在世,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这个答案差强人意,只比没有答案好了那么一点而已。
“你既然这么说,我便信了。他若有什么事,我必定会再来寻你。”锦娘心知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声音微冷。
打发走了锦娘,太上老君整个人放松下来,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眉峰紧紧皱起,心里十分疑惑,晏如那个小丫头在地府到底做了些什么事,竟然招来了这一位的关注,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这么想着,到底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招来一只仙鹤,给兰溪山送了个信。
这仙鹤常年豢养在兜率宫里,灵智已开,颇通人性,是太上老君专门养来出行送信用的。
仙鹤飞出兜率宫,原本已经离去的锦娘却从墙角的暗影处走了出来。望着那只扑扇着翅膀,越飞越远的仙鹤,轻轻勾起了唇角。
紧接着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追着那仙鹤而去。
晏如浑然不知道自己引起了锦娘和孟婆的注意,回到地府之后,她的生活再次变得规律起来。
每日里都是从比萨斜楼到亡魂超度系统,再从亡魂超度系统到奈何桥,然后再回到亡魂超度系统,再回到宿舍,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只是身边多了个爱跑爱跳爱笑的胖娃娃。
胖娃娃双手捧着一条烤虚度鱼,正吃得津津有味,嘴上满满一嘴油,连脸上两腮的位置都是。
一边吃还一边嫌弃鱼肉的肉质太老,味道不好。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就知足吧。”
“地府的伙食差成这样,你怎么还肯待在这里?”
“不呆在这里,我也没地方去。”晏如叹了口气,而且她还欠了一屁股债,要在这里免费服役,想走都走不了。
大嘴听了,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透出狡黠的光芒。把啃得干干净净一点肉渣都不剩的鱼骨头往地上一扔。油乎乎的小手,一点儿也不讲究的往里肚兜上一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晏如打了手心一下。
“不许往衣服上抹!脏不脏!”
“哦。”胖娃娃不甘不愿地嘟嘟嘴,心说你不都没记忆了吗?怎么还管我管这么多?
“不如咱们去市中心逛逛,说不定市中心有好玩的呢?”大嘴提议,大眼睛亮闪闪充满期待地看她。
晏如听了心动,市中心她也只去过一次而已,上次地府员工小聚,跟着后月一起去的,就在市中心的瞑楼。
“怎么样怎么样?去吧去吧?”大嘴催促,地府实在是太无聊了,又没好吃的,他都快闷死了!
然而回答他的是晏如的拒绝,大嘴那双黑亮的眸子一点点暗淡下来,小嘴撅着,神情落寞失望极了。
晏如也是无奈,她旷工太久,这几天判官盯得紧,一点偷懒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在这种时候顶风作案跟大嘴跑到市中心去吃喝玩乐,判官一定会狠狠地再给她增加几百年的免费服役期的!
隔了没几天就是人间一年一度的中元节,这一日鬼门大开,困在地府中迟迟未能投胎的鬼魂得了特许,今日可回人间探亲。而人间家家户户也会在门前挂起白灯笼,为这些逝去的亡魂照亮回家的路。
这一天对于困在地府的亡魂来说是相当幸福的一天,毕竟能回家探亲,但是对于地府员工来说却是十分辛苦劳累的一天。为了维持地府和人间的秩序,所有被派过来的员工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防止这些迟迟不能投胎的亡魂搞出什么幺蛾子。
晏如没跟后月分在一组,甄贵被留在亡魂超度系统里值班,她自己一个人看着一队亡魂,带着他们来到了人间一处看起来颇为繁华的镇子上。
为了方便管理,中元节到来之前判官就给这些鬼登记好了户籍地域,并且按照地域分组,相同地域的亡魂由一位鬼差负责,如此一来可以提高效率,防止出现人物交差的情况。
晏如把亡魂带到镇子里便由着他们四散分开,各回各家,各找各的爸妈or子孙。
镇子上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白灯笼,等候归家的亡魂。晏如随意走着,看着那些亡魂顺着白灯笼的指引走进家门,与阳间的亲人团聚。
场面一定让人十分感动,她想。
然而,念头刚落下,忽然听见身边院子里传来一声哀嚎“爹!你怎么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