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村最东边的宗庙里,那尊树根化作的塑像开始腐烂,嘶吼声一点点变得微弱。
土壤中的根须也失去生机,像一条条扭曲的蛇,在泥土中腐坏挣扎,散发着沉重而压抑的气息。
整座庙宇被死亡的阴沉而笼罩,祁景川和宫乾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并肩走出了庙宇。
就在跨出庙宇的那一刻,宫乾头也不回地扬起手,将手中的火把朝着庙里扔去。
大火熊熊烧起,冲天的火光中,宫乾转头对祁景川笑了一下。
火光照亮他精致到近乎失真的侧脸,祁景川轻轻呼出一口气:“结束了。”
“结束了,”宫乾抬手揉了揉祁景川的头发,笑着说,“恭喜,又闯过了一个梦境。”
祁景川也笑了。
又活着闯过了一个梦境,真好。
能够和宫乾一起活着闯过一个梦境,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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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人类玩家一齐来到了倒塌的榕树边。
女人们被光亮所牵引,走向那道撕开黑暗的光明入口。
她们的身影被光明所接纳,和那道光融为了一体。
祁景川、宫乾、李泽夏、乔白羽和邱云目送着她们离去,心中百感交集。
艾琳在这个梦境中是“李琳琳”,她看着被砍断双腿、浑身是砍伤的、真正的傀儡李琳琳走向那道出口,目光沉沉。
“艾琳姐,”钱星星问,“你在看什么?”
艾琳收回视线:“在看一个女人?”
钱星星看向朝出口走去的女人们,她们都是尸体,一个个都死状凄惨,十分可怕。
“她们有什么可看的,”钱星星眼中流露出嫌恶和恐惧,“都死了。”
艾琳说:“死了?我倒觉得,她们还活着。”
钱星星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啊?她们早都死透了呀,有的人不是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吗?”
艾琳对着钱星星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星星,我有时候真羡慕你,你被保护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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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络绎不绝地走向出口,祁景川来到艾琳身边:“你也该走了。”
李琳琳同样是这些被困者中的一员,李琳琳离开,他们的任务才算是完成了。
艾琳颔首:“确实,我也该走了。”
“等等,”祁景川叫住她,“你刚才说,要给我交学费,不如现在交一下吧。”
艾琳细长的眉毛轻轻上抬:“行啊,我从你这里知道了梦境生物同样不能触碰禁忌,这么重要的信息,我给你交学费是应该的。你想知道什么?”
祁景川问道:“村里每个被拐进来的女人,只有在生了孩子后,才会接受主教的最终洗礼。李琳琳没有生孩子,为什么接受了主教的洗礼?她为什么还保留了自己原有的名字?在被主教洗礼后,李琳琳为什么还能保持原本的性格,甚至能把每个欺负过她的人都刻在床板上?”
艾琳的笑容更加灿烂,她反问:“你怎么知道,李琳琳没有生孩子?”
祁景川眉心轻蹙,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艾琳语调平静:“李琳琳生下了一个孩子,被主教洗礼的那天晚上,她的丈夫要用斧头砍死她,李琳琳拼死反抗,最后反杀了她的丈夫。当时的李琳琳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她知道这个村庄不会有希望了,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也变成这样的恶魔,所以她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
祁景川震惊地微微睁大双眼。
主教用树枝做出了一个听话的李琳琳,但这个李琳琳没有男人、没有孩子,所以能够保留了她自己的姓名和意识。
李琳琳是这个村庄女人中的反叛者,她这一生太短暂了,也太苦难了。
艾琳深吸了一口气,她和梦境里的这个“李琳琳”,在某种意义上达成了奇妙的共鸣。
她就是李琳琳,李琳琳就是她。
说完这番话,艾琳毫不犹豫地朝着出口迈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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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的被困者们全部逃出了村庄,只剩下一个人没有走——大胜妈。
大胜妈在出口前踟蹰徘徊着,她回头看着祁景川,苍老浑浊的眼中压抑着浓浓的担忧与不舍。
祁景川笑着走到她面前:“妈,你放心去吧,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不会有事的。”
他已经猜到了,那个一直默默窥视着张大胜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大胜妈。
张大胜的父亲去镇上赶集,回来时摔死了。
大胜妈担心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张大胜身上,因此极力阻挠张大胜离开这个村庄。
去年铁路队来招工,张大胜想跟着铁路队离开,大胜妈装病留住了张大胜。
祁景川刚进入梦境的那天,被人打晕了扔在田埂里,同样是大胜妈干的。
张大胜那天和大胜妈起了争执,他想要去城里打工,大胜妈不同意,张大胜一气之下扭头就走。
大胜妈害怕他离开村子,情急之下便打晕了张大胜。
这是一个母亲的心,可恨但也可悲可怜。
“妈,我长大了,”祁景川说,“我会活下去的,好好活着,你去吧。”
大胜妈泪流满面:“大胜啊,妈走了啊,大胜......”
祁景川内心十分触动:“嗯。”
大胜妈粗糙的手掌抚上祁景川的脸颊,而后蹒跚地踏入了那道光明的出口。
祁景川笑了,眼角微微湿润。